袍子下的虱子
今天大年初二,年味十足的日子,但是我时不时会恍惚,感觉这就是最平常的一天,可打开电视或手机,传递过来的信息会提醒我:今天是大年初二。
在婆家过年,真正团年的话,应该是八个人,婆婆,哥哥嫂子,侄女,加上我们四口。而实际只有七人,侄女没回来。
侄女就在市里上班,不存在买不到票的问题,也不存在因疫情影响行程的问题,存在的是亲子关系的断裂,然后用“过年要值班”敷衍过去。
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动联系她,她才告知我关于她零星的消息,有没有和她爸爸联系,我不清楚,我能确定的是,她一直未和她妈妈联系,她的消息,都是通过我传达给她妈妈的。
侄女是婆婆带大的,婆婆说去年一整年,侄女只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大年初一这天,侄女也没有给婆婆电话拜年。我想着,我们几个都在家里吃着零食,烤着火,看着电视,享受这当下的美好,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出租房里,还不知道按时吃了早餐没有,我突然有点不忍。
我让女儿给她姐姐发去新年祝福,侄女很快就回了:小妹,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好好学习,珍惜时间,不负韶华。
只要我不提关于侄女的话题,嫂子也是闭口不谈。但我知道,这两年,亲子关系的僵化,像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在她心里撕开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口子。我们都假装不在乎,但是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有一种绝望来自亲子之间,你掏心掏肺付出所有,对方未必懂你,不懂也就罢了,还会排斥你讨厌你,把你当空气,甚至连跟你说句话都觉得多余。也许我无法理解嫂子的全部心情,但看到她的现状,我原谅了她曾经给我的伤害,我试着去了解她,去理解她,她太不容易了。
年底和年初,正是各种喜事扎堆的日子。张家娶媳妇,李家嫁女,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这样的场景,嫂子一直想避开,可有时避无可避。
记得几年前,侄女大学毕业不久,还有不少人帮忙牵红线,侄女都推掉了。一年年过去了,和侄女同龄的几个女孩,都有了好归宿,哥哥嫂子开始着急。
但是这两年,哥哥嫂子操心的不是她的婚事,而是大笔债务的去向。不知深浅的孩子跳进别人挖的坑,爸妈用几十万帮忙填了窟窿(还未填平,但他们尽力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甚至连事情的真相都无从得知。
还因为此事,亲子关系越来越僵化。开始还偶尔说说话,现在连话都不说了。
去年年底,哥哥嫂子从外地回来,准备装修市里的房子,当时他们住在我家,我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精心准备了一次家宴。
侄女的表现不错,我悄悄对嫂子说,“这孩子懂事了。”我能感觉出来,嫂子当时也是很开心的。
嫂子觉得一直住我家有诸多不便,她去了侄女的出租房,也有可能她想借机缓和母女关系,哥哥只是晚上来我家睡觉。
但哥哥每晚回来后,除了我们和他说话,他会做出回应,其他时间都是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和杨先生敏锐地觉察到,一定发生了不愉快。
果不其然,嫂子过去后,侄女每天早出晚归,下班后迟迟不归。哪怕休假的日子,她也是如此。嫂子告诉我,她们两娘母睡在一张床上,也从来没有言语。
我问,“她怎么绷得住?不尴尬吗?”
嫂子说,“她怎么绷不住,完全是把我当空气。”冷暴力对亲子关系的伤害已爆表。
哥哥告诉我们,有一次很晚了,他发现侄女呆坐在离家不远的超市门口发呆。那天晚上很冷,她宁愿在寒冷的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愿回家面对她妈妈。孩子,你是不是在心里筑起了一座冰墙,专门用来抵御你父母,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装修做着各种准备的哥哥嫂子,见状后,心灰意冷地收拾行装,返回老家。
原本想着她过年回来,我们在中间再调和调和,一句“过年不回,要值班”,让所有的人的热情,降到冰点。
不知道他们的亲子关系何时能破冰。观人思己,每次想起这些事情,我不禁想到自己,想到我和孩子间的关系,我们未来会怎样,我能不能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有没有能力让亲子关系更好?
大年初二,应该是欢天喜地的日子,而我此刻,心情平静地写下这篇有些悲伤的文字,或许这些情绪,就是华丽袍子里面藏着的虱子。
祝大家初二快乐!
想拥有鱼的记忆,会少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