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是怎么沦为蚊子血的?
端午回家,见到了相识二十余年的发小。她已结婚三个月,怀孕两个月,穿着松松垮垮的浅灰色短袖,和浅蓝色的裤子完全不搭。她胖了二十斤,头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我似乎可以看到十年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依然记得她十七八岁的模样,乌黑油亮的长发,一米七的身高,匀称细白的大长腿,一张脸虽称不上绝美,却也是清秀动人,她喜欢穿连衣长裙,更衬得气质亭亭玉立,我见犹怜。
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每次考试排名基本是我第一她第二第三,但是因为她被恋爱影响了学习,成绩渐渐掉到的中游。结果意料之中,她没有考上省重点高中,去当了体育生。那年夏天炎热异常,我在她家里陪她玩,她坚定地对我说:“我以后一定要考上大学。”
但是最终她食言了,报了一所专科院校。
我们先后毕业,我去了行业顶尖的企业就职,她则找了一个私立的英语培训班,做前台接待员。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丧失了折腾的斗志。一周休息两天,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接待家长和打电话确认孩子们的到课情况。一年两年,毫无长进,也不思长进。
于事业上看不到希望,或许是她根本放弃了希望,故而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谈恋爱上。换了几个男朋友,每一个都轰轰烈烈凄凄惨惨。她问过我:“为什么我每次分手的时候都闹得那么难看?前男友们都不放过我,给我父母打电话,给我朋友打电话,骚扰他们,没有一次是和平的。”
我想了想说:“你要不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试试?考一个专升本,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然而今年年初,她高中的男朋友回头找她,她就迷迷糊糊地又和他在一起了,并且迅速谈婚论嫁,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那天我们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我说:“那些结婚的人,一定是因为脑子突然短路了。”她看我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明显的成分,叫羡慕。
临别时,她略带拘谨地说:“花白,你是赚大钱的人,不像我,就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鲁迅先生写多年后重逢闰土的场景:“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老爷!……’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我对她充满了同情,我以为我们还能像童年时候一样。那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在我家看书,一整个下午又一整个下午,沉浸在各自的书里,房间里安静地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她比我更早地展现出在文字上的悟性,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就尝试写小说给我看,但是她早早地放弃了读书写作的习惯,把注意力都消耗在琐碎的事情上。
后来我开始写古体诗,填词,被老师夸赞文字有灵气。初中就开始写一些书评以及自己对于所处世界的认知,虽然还很稚嫩,却是彻彻底底地开始了。当时没有想过要吃写作这碗饭,很敷衍地参加了几次市里的作文比赛,也都很容易获了奖,以至于我怀疑这些比赛都没什么人参加。大学时开始断断续续写一些未发表的小短篇,大三开始正式写连载网络小说,也拿到了一些稿费。
当我决定开始认真写作时,我遇到了简书。之后的路可以说一帆风顺。首页,日报,简书官方公众号,简书官方微博推荐,简书人物专题主编,这些其他作者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我都很顺利就得到了。在简书的第一个月就写出了十万加的文章,收到了三四个公众号的约稿。后来愈发顺风顺水,写作的收入远远超过了工作的收入。
在别人说羡慕我时,我总是会想到这个姑娘,她原本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上一份工作是在陕西音乐广播,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姑娘。打扮时尚,身材纤瘦玲珑,青春活泼,妆容精致,讲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英语。打听了一下她居然是我的大学校友,英国留学归来,重点是,所有人都看不出她已婚了。
她说:“我老公包括我家里人都特别给我自由,什么事情都不会逼迫我,我就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这句话看上去很任性,但是我知道这背后她付出了多少。没有人逼迫,还能够自我约束,活成一个精致而卓越的女人,在外表,学历,履历,工作上,无一不优秀,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做喜欢的事”就能总结的。
西蒙波娃说:“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有太多的红玫瑰沦为蚊子血,白玫瑰沦为饭粘子,都只是因为女性自己放弃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机会。你站在更高的地方,拥有更独立的人格,掌握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就能更自由,更不被家庭琐碎束缚。很不幸我的发小就是一路下滑,被海市蜃楼愚弄的那大多数。
社会舆论总是倾向于“女人没必要那么辛苦”“女人没必要读那么多书”“女人不必太成功”,好像嫁人是一切问题的解药,婚姻是一切堕落的最终归宿。但这些都是海市蜃楼,越沉溺下去,就越难再积极进取,最终导致话语权的进一步沦丧,眼界里只有丈夫和孩子,丢掉了自我。
想要一直做床前明月光,心口朱砂痣,就必须明白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的命运无法绑缚在任何人身上,也没必要战战兢兢地用全部的精力去维持表面的稳定,即便嫁人,也该活得漂漂亮亮,有自己的追求。
诚如茨威格所言:“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当下的所有观念与行动,都会在日后暴露出它的威力来。
切勿掉以轻心,切勿心存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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