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吉他精灵 22 素描PaPa
晓熹盼兮/文
22 素描PaPa（ 本故事纯属虚构 ）
开完讨论会，包洛、语风和云霏三人转战艺佳录音室继续。包洛看出他俩眼中的疑问，主动攀谈起来。他确实在前一阵二人专辑大卖时，嗅出他俩各自在声音表现力和创作力上的巨大潜能。但欣赏归欣赏，他还有个必须加入制作团队的私人原因。
语风左手覆着右手，双脚着地，盯着包洛的唇部；云霏则双手撑着皮质凳面，厚底鞋蹬在不锈钢横档上。两人均微微前倾，屏息待他揭晓这神秘答案。
包洛眼皮朝下，沉默片刻，像是在酝酿情绪，等它瓜熟蒂落。尔后，一把低沉而满含忏悔的声音萦绕在周围，在四下响起。正因他欣赏语风的才情，他才要用亲历的悲剧来提醒他，用自己的血泪劝诫他，善待身边人，不要等到追悔莫及，才知生命中最重要的已不复存在。包洛说完靠在椅背上，脸上终于不再紧绷。
语风二人对他这一番剖白自是感动又感激。语风想起与佳宁的一面之缘，动容道：“包大哥，你是第一个劝诫我感情生活的工作拍档。我一定时刻牢记这些箴言，不负你的期望。”说着，他去用左手去找云霏的右手，紧攥手心不放。
云霏先前并不知蒙娜还有此好友。聪慧如她，思忖蒙娜定是得知佳宁逝去后痛定思痛，才打定主意离开台湾。她顺势转向语风道：“等准了蜜月假期，我们就先去大阪看看蒙娜吧！”包洛和语风不约而同重重首肯。包洛是被她的大度折服，而语风则为了表示承诺和深深认同。
两人好容易得到公司准假，马不停蹄奔赴大阪，去见蒙娜。当地YAMAHA音乐教室中，见到蒙娜教孩子们弹琴时怡然自得的样子，二人才放下心来。
出发前一天，云霏已跟蒙娜通过电话。蒙娜很讶异二人怎舍得将这来之不易的浪漫蜜月支来就专程拜访她？还真是受宠若惊ㄟ。语风接过云霏递来的听筒，诚恳道：“Diana，这是我们的心意，也是我对你的一份歉意啦。不亲自来道歉，我想，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尽管蒙娜口口声声表示语风根本没有错，不需要向她道歉，语风夫妇还是执意要来。蒙娜只好趁课间请他们去VIP休息室稍坐。正逢周末半日休假，她请他们到家中饮茶。
蒙娜到这边还学起了日本茶道。摆起茶具、烹起茶来，她倒是有模有样。云霏静坐在蒙娜对面，微笑静观每一道步骤，语风却在品尝甜点时笑侃她变文雅，不似从前。
蒙娜似是被点拨般，边向杯中注水边道：“你喔，真没良心！我记得你的爱好之一就是喝茶，对不对？知道你们要来，我可是特地向茶师请教过，想来露一手ㄟ，你还来说三道四！”
这一下，语风和云霏皆寂静而尴尬。还是蒙娜摆手自讥道：“没有啦，开玩笑的！云霏你放心，语风现在对我可没那么重要。我业余时间除了去学习茶道，你看，这插花和书法，我也有在学。看来要在这边成了家，兴许我会成为名称职的日本太太！”说着，她放下茶壶，掩面自顾自笑起来。
云霏也宽慰她：“Diana姊，你为人善良又爽朗，一定能找到有缘人，过得幸福。这，也是我和语风的共同愿望。”说着，语风转头握住云霏的手。蒙娜看着二人的亲密劲儿，五味杂陈，但更多是羡慕和祝福。
饮茶毕，蒙娜又带二人搭地铁抵大阪城、四天王寺、通天阁等名胜游历一番，品尝完心斋桥附近米其林二星怀石料理，才目送二人搭计程车回酒店。
临别时刻，主宾均显得依依不舍，云霏抓住蒙娜的手叮咛：“记得常联系喔。”蒙娜应允，挥手，目送车驰去，在心底呼喊：再见了，语风；再见了，Vanilla。希望你们一直幸福下去，我也一定会努力。
翌日清晨，语风便携云霏从关西国际空港直飞台中，再搭客运回谷关——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语风望向舷窗外，在云端乐兴大发，忍不住比着云霏耳朵哼了一段，忙不迭问空姐借来便笺、原子笔对付记下乐谱，甚至比拟起《铁达尼号》杰克在船头的飞翔姿势，比翼双飞，此乐何极！云霏不禁看痴。他如今意气风发可不减当年！
附背景歌词：熊天平《天的上面海的外面》，词：深白色(Arys Chien) ，曲：黄伟年
请你踮起你的脚尖
闭上你的双眼
让我轻轻拥着你往上飞
自由的飞到最高的天的上面
是你未曾想象的世界
跟我到天空的上面
忘了现实
忘了绝对
听我用人间不曾有过的语言
诉说我对你的爱恋
请你放松你的指尖
睁开你的双眼
让我温柔的牵着你往前飞
在风中飞到最远的海的外面
是你未曾想象的世界
跟我到大海的外面
忘了现实
忘了绝对
听我用人间不曾有过的语言
诉说我对你的爱恋
请你卸下你的防备
带着你的笑脸什么都别问
跟我一起飞
追溯到所有时间的起点之前
有我对你深深的爱恋
不管在天的上面
还是海的外面
我要你在我的身边
我要给你比全世界再多一点
我的爱比永远多一点
虽说语风父母有去参加小夫妻两人台北的婚礼仪式，净是匆忙。这次倒是云霏婚后正式拜见公婆。
两位姊姊为云霏换完装，她先跟着语风拜天地神明与先祖，再行敬茶礼。眼见盼来子媳敬茶，志文夫妇在朝南堂上受拜，自是笑逐颜开。云霏礼毕，鸿华更是急急扶她起身，轻抚着她的手，越看越欢喜。儿子终于成家，还带来她中意的媳妇，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没想到云霏开口说，要陪语风在这里多住几日。这一来，高兴得婆婆鸿华简直合不拢嘴，直夸她懂事。志文则淡定得多，敬茶过后，就体贴地让小夫妻二人去歇息，不必再繁文缛节了。
如今若说鸿华还有心愿的话，无非希望语风他俩能多生几个囝仔，她绝不嫌累。林家的香火可就指望他们了啊！
云霏听到这个话题虽羞赧极了，却也低下头轻声应了。是啊，这难道不也是她所希望的吗？执所爱之手，为他生几个孩子，该是多么甜蜜的事啊！
见婆媳二人相处如此融洽，语风也放下心中顾虑。终于可以放开手再大胆创作了！蜜月期里，他的灵感有如泉涌。
他带云霏来到丰水期的大甲溪边。望着奔流而下的湍急溪水，抓着她的左手，吟起了甜腻的情诗。她的柔荑，永远都想要牵下去。难怪，过去平埔族人向人介绍发妻，都说“这是阮牵手ㄟ”。牵手，于是经过近百年的演变，变成一个朴实而窝心的名词，成了亲密爱人的代名词，在这片岛屿流传开来……
附背景歌词：熊天平《左手的情诗》，词：易家扬，曲：Veener
写一首诗/用我的左手
写一千次/你的名字
他乡的路/老是让我想起
我们说的/那些故事
好想念你/说话的方式
好多回忆/好多祝福
面向大海/丢一个瓶子
我写的诗/飘向你的城市
我怕/左手写的情诗
会到此为止
也怕/幸福这两个字
会让泪浸湿
写一首诗/我要写你的左手
害羞的躲在/我右手里
就像在问我/那后来的后来
我会不会/永远爱你
谷关数日，语风在下地帮忙时，惊觉前方不远处，父亲黝黑精瘦的背影苍老不少，动作也比过去迟缓许多。一阵心疼油然而生。是啊，多年来，他一直跟云霏念叨母亲的辛劳不易，可父亲又何尝不是呢？从来父爱如山，默默无言。他就像那沉寂已久的火山，悄然积聚着自己的热情，只在必要时刻蓄势待发，从不轻易向人展示。
语风跟随父亲忙完，一到家就抓起吉他，撩动琴弦。云霏问他想起什么，他便如实诉说这般。可他和父亲一样，不善言辞。他甚至发愁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表达感激之情。
云霏开口：“就由我来填词吧！你把和阿爸相处的点滴告诉我，我来替你传达心意。”说完，她又俏皮地偏了下头，刮了下他的鼻子。语风腼腆一笑，算是同意了。他抱着吉他边忆边说。不知不觉中，两人身影被斜阳渐渐拉长，映在被染成金黄色的白墙上……
附主题歌词：熊天平《素描PaPa》，词：许常德，曲：熊天平
很想为你画张素描
画你每次离家
背光穿鞋的脚
画你在下面条
不苟言笑
画你和我意见
不合时的争吵
画你终于听到
我写的歌
泪不听话的掉
画你从不知道
我多计较
我的心事
你不明了
画你带我小时候
晨跑早操
画我首次离家
你留的字条
时间和人赛跑
要人变老
但回忆不肯
把过去放掉
画你近来电话中
有的沉默
画你就算不开心
也是微笑
其实我们真的
真的很像
热情却不擅表达
我的爸爸
当志文夫妇被儿媳云霏神秘兮兮拉来听语风弹唱新歌时，语风还像大姑娘上轿那样不好意思了呢。云霏却急了，拉着他衣袖，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说要唱给爸听的吗？怎么又不唱了？”
鸿华也指着语风，倒帮起儿媳的腔来：“你喔，我看你在电视上，那么多人的歌迷会啊，商演啦，都没这呢害羞过。做啥，你爸又不会压霸你，还怕他吃了你？”
语风微皱一下眉，去拿来吉他出来：“好啦，我知影啦。那请你们慢慢欣赏喔。”说着，他微微闭目，将这首传达父子情深的歌娓娓唱来。
志文听得出神，愣在那里。眼角似有泪光，怕别人笑话，他又自言自语说天太热，借机转头抹掉。云霏和婆婆鸿华在旁相视一笑，赶紧用手捂住。鸿华也被歌中词句所动，直问语风是谁写的词。
语风故意吃醋：“阿母，你不讲我唱得好，弹得好，至少也夸夸我作曲好么。哪有这样一上来就问谁作词的啊？”
鸿华推了他一下肩膀，凑着他嗔道：“要我讲喔，这条歌尚精华ㄟ部分，就是歌词啦！志文你讲，对呒对啦？”她回头看看老伴。
志文还是那么言简意赅，用点头表示赞同。语风撅起嘴不服：“ㄏㄡ，我这呢用心谱曲来表白，你们却是偏袒云霏！我呒答应啦！”
“安呢讲，诚是云霏写的？我就讲嘛，写ㄟ诚好，感情到位！”鸿华一副“我猜就是”的得意表情刻在脸上，对着云霏连连按赞。
“阿母，你这样说，我诚歹势啦！”云霏在一边听得双颊绯红，自觉发烫，这才开口。
“谁教你这呢惹人疼惜！哈哈！”鸿华只顾着夸赞云霏，却冷不防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来。
只见人未到声先到，开口便是嗔怪：“阿姆，你诚偏心喔！就算猫熊伊你呒疼惜，安呢现在你眼中连我都没，只有云霏啦！”
大家定睛一瞧，不是敏妮又是谁？可是，ㄣ，说是敏妮，却又不太像了。还是鸿华一眼识得，“ㄏㄡ，是你这个死囝仔啦！诚久没出现，还以为你把志文阿伯和我都忘掉了！现在安是要做新妇了？打扮得这呢水！”
敏妮回应一句“没啦”就被鸿华拉上八仙桌聊天，云霏、语风在旁作陪，一家人其乐融融。
云霏求证兼打趣道：“听说那天明阳就跟你求婚了？要做少奶奶了喔！”
敏妮脸一红，双手托着下巴，撑着桌面：“没那么快啦！”她讲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刻苦练习对话揣摩演技，才在这个实验舞台剧团渐渐挑起大梁，挣到的B角。而她的事业目标当然是要成为无可取代的A角啦！
“可明阳他等不及要娶你回家啊！再说，‘二十四孝’好男人如他，婚后也一定会支持你的事业。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
“那诚好！敏妮啊，这个明阳长甚么样子？你有没伊ㄟ相片，让我看看，跟我们敏妮配呒配？”鸿华听云霏这么一说，倒对明阳好奇起来。
敏妮还扭捏着东张西望，语风却出卖她，一语道破：“阿母，我信敏妮伊一定随身带着咧。”说着他向敏妮挤了挤眼睛。
敏妮蹬了下足，嘀咕一句“死猫熊”，露齿指着语风对云霏使眼色，意指云霏该好好管教下他的口无遮拦。面对鸿华期盼的目光，她无奈打开随身小挎包，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珍藏多年的聚会合影，递给鸿华看：“喏，阿姆！这就是伊，明阳啦！大瘾头①一个！”
“喔……原来，原来伊是个帅气ㄟ阿啄仔②喔！失礼啦，听名字，我还以为是……”鸿华带上老花镜仔细辨认，又连忙打住，掩嘴道。
“呒代誌啦，阿姆！我都讲伊是个憨大呆，你就呒免放在心上。”敏妮还在开解鸿华，就在此时，又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云霏暗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鸿华才放下照片，却见身旁出现这么个高大身影，自然被唬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压压惊。只见明阳对她行绅士礼鞠躬，用标准国语跟她打招呼：“伯母，我就是你们刚提到的明阳，敏妮的未婚夫。”
“ㄟ！你真的很笨ㄟ！我都是叫‘阿姆’的喔！教你几遍了还学不会！真是大笨猪ㄟ你！”
“好啦！你从小欺负惯了茂雄，如今可不要再欺负人家明阳啰！要做新妇的人，可不能这呢凶，会嫁不出去啦！就算嫁过去了，也会被公婆碎碎念！”
“阿姆，你看，她就是这么欺负我惯了！不过，我爸妈不会念她啦！他们会跟你疼云霏一样爱她！”明阳又是撒娇又是讨好，让人忍俊不禁，又觉得熨帖。
注释①：瘾头，台语中犹指傻瓜的意思。
注释②：是“啄鼻仔”的变异称呼，一般指非亚裔外国人。因欧美人种鼻梁高，故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