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森林106：逐谍令（原创，定稿，总121篇）
猴子森林系列（总121篇）
作者：老黄历择吉
106.逐谍令
尽管老阿蒙使尽全身力气、有心为正义赴死，却孰料身体只稍微往上略纵，便反向下坠，跌落到大榕树下的松明柴堆上。原来老阿蒙因长期忍饥挨饿，早已营养不良、气力全无，根本无力上纵，更不用说能扑倒高高在上、强壮有力的屋大维。因此，在屋大维的视角看来，仿佛是老阿蒙因挂在气生根上过于持久，体力不支，而失爪坠落。
老阿蒙直摔得后背生疼，好似被砸碎了整条脊椎一般剧痛，久久不能动弹。屋大维对着树底下喊话道：“老阿蒙？”老阿蒙疼得无法言声，因为全身任何地方，只要稍稍挪抬一下，脊椎部位就发出难以忍受的钝痛。
屋大维亲自跳下树去查看老阿蒙。只见老阿蒙毛色稀槁、脸如白桦树皮、双目枯涩无华、嘴唇瘪缩，指爪也毫无血色，整个身体像一片肥肉，软塌塌地铺在松明柴堆上，屋大维试着想去轻轻拉起老阿蒙，却发现后者如一滩烂泥一样，无法稍稍立起。
屋大维一惊，心想：“老阿蒙年纪大了，不会是一下摔死了吧？”便欲伸指爪去试探老阿蒙的鼻息，却看见老阿蒙大张着嘴，鼻孔微有翕动，前胸上的皮肤在成排的肋骨上纵向来回滑动，似因过于老病而气息微弱。
“看这情形，或许摔断了一把老骨头。”屋大维心想，便息了要亲自扶起老阿蒙的心，以免事后说不清楚：是老阿蒙自己摔伤的，还是被屋大维“扶伤”的。
屋大维让一只夫人猴去通知正在回岗路上的三阿蒙。晨会刚刚结束，回家回岗的猴子们，都还没来得及走出中央办公区。自安东尼等服务猴悉数跑光之后，12位总统夫人便奉命扮演起了从前服务猴所从事的角色。
三阿蒙和五桑德拉一同来了。它们看见躺在柴堆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老阿蒙，一双干枯老眼的眥角，似有几滴泪水陷落在两侧稀疏的脸毛之中。三阿蒙和五桑德拉小心翼翼地、一前一后、抱抬起老阿蒙的身体，缓缓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回了阿蒙家居住的树。
那天，屋大维曾下令“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但那是后来的事。老阿蒙和格尔梅等回到东线时，屋大维还在目送着一拨拨离去的猴子们，便吩咐守卫放阿蒙等进来。其它源源不断的猴子们，在几乎沉尽的夕阳背景下，继续一拨一拨地，向屋大维致敬离林。直到月上中天，东线才恢复了宁静。屋大维的命令，就是在月亮高照头顶的时候被下达的。那一天，很多猴子都熬夜到天亮。特别是南、北、西三线边防猴，因为它们被要求连夜集合，全部换防东线：“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
还不到中午，老阿蒙便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它很想见一见老妻。五桑德拉立即顶着烈日去了“雌幼之家”，告诉值守的夫人猴这一情况。老妻立即随五桑德拉而来。其余几个阿蒙的儿媳也来了。它们来的时候，像其它偶尔与原先家眷相探视的“雌幼之家”雌猴一样，悄悄握了两把坚果或果子干在爪中——这是它们唯一能带出一些食物的办法。
老阿蒙终于和老妻重逢，心神大定。老妻俯身近视老阿蒙灰槁憔悴的老脸，心疼地握住老阿蒙的一只干枯爪掌，哀哀抽泣起来。老阿蒙用尽全身力气，把右爪凑到老妻眼角，替老妻抹了抹眼泪，便再也抬不起胳膊，又自喉咙里重重“咯”了一声，不再有任何动弹，眼目直瞪视老妻脸庞的方向，睛光突然涣散，紧锁的眉头瞬间松弛，带着无限未说的话语，脖颈一歪，含恨瞑目。
几位媳妇们放声大哭起来。三阿蒙和五桑德拉则默默垂泪。老妻更是眼前一黑，一时昏倒在老阿蒙尚有微热的尸身上。老阿蒙像老利哥莱托一样突然仙去了。它俩都既死于老迈，更死于长期饥饿之后的突然大用体力。
老妻与几位媳妇们都刚刚为屋大维生完小猴子不久。当然，在它们看来，这些小猴子乃是“为群”而生的，并非为了太阳总统屋大维这一“群中个体”。
次日一大早晨会之时，与莉薇娅长计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屋大维，宣布了这样一条命令，让格尔梅在晨会上发布道：“众所周知，森林里有不少自在猴群的间谍，当然，它们数量再多，也逃不过太阳总统屋大维的智慧法眼。连日来，在森林猴群的齐心努力之下，已经铲除了不少奸细。”说到“铲除”这两个字时，格尔梅不禁“咯噔”一下，上牙碰着下牙，打了个冷战，才接着发布道：“现在，太阳总统屋大维念在往日情谊上，决定网开一面，给间谍、奸细们一次逃生的机会：请间谍、奸细们，在今晚日落以前，自觉出林！并且承诺永不回林！从明日起，抓到间谍、奸细，则株连全家！全家同罪！统统吊死、灭尽为止！这条命令将经总统屋大维，用猴爪在中心大榕树树干上，做下庄严记号 ，简称为'逐谍令'！”
根据新近不断添加、已然多如猴毛的林规猴矩，凡被总统认定为“间谍猴”、“奸细猴”的森林猴子，必将在罚猴场上被处以“在树干上用细藤条勒着脖子、反绑住双前爪在背后、活活吊死”的刑罚。
格尔梅站在中心榕树上，战战兢兢地宣布完这条命令时，已然爪心里满是汗水。真的，它对屋大维总统的迷之崇拜，正日益转变成深刻的畏惧。它刚刚怀孕不久的妻子，前几天不知被谁被举报为“间谍”，至今还关押在罚猴场上用粗藤条编织的“囚笼”里，等待调查。若是“证据”充分，便会被活活吊死。则根据这条新命令，格尔梅身为它丈夫，将被株连，以同罪而同罚，也会被活活吊死！
不知究竟是哪只猴子为了陷害格尔梅而举报的。但所有被绞死的雌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怀孕，且怀的并非屋大维的骨肉。“这肯定是屋大维搞的鬼，为的是灭绝森林里的一切异姓猴。”格尔梅虽然后知后觉，可终于也看明白了局势。
（2023.8.28写作，2023.9.19改定。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