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倾听

2019-01-25  本文已影响2人  沙漠孤月

大自然赋予我们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倾听。

我们可以躺在自然的怀抱中,一处山谷的幽溪旁,或一片古老森林的宽阔树荫下,抑或冰天雪地田野中一间温暖的小屋,悠然而轻松地闭上眼睛,然后放平呼吸,让我们生命的气息在没有任何压抑的情况下如水般自由地流淌。

这时,世界静寂了,只有大自然在呼吸,以它雄浑而低沉的气脉在辽阔的宇宙中一张一翕。我们这时可以侧耳倾听,只用耳朵,不用眼睛看,不用鼻子嗅,甚至不用脑子去思想,只用两只耳朵去捕捉万籁轻轻滑过这个世界的微妙足音。

听阈的世界是一个至美至妙的境界。

罅隙的耳洞将种种不可言喻的美妙之音送入我们的意识领空。这时只需要屏息凝听,凭由各种声响如涓涓溪流沿纤细的耳孔淙淙淌进我们的耳内,继而浸淫躯体、肌肉、骨骼、血脉,乃至灵魂,散发出一路芳香。这令我们陶醉,无可奈何地瘫软在大自然的奇妙音响之中。

此时,与其是在聆听,毋宁是在享受,享受一种精神按摩和抚慰,享受美丽的缪斯之神弹奏自然生命之曲倾泻的神圣洗礼。于是,我们的躯体净化了,我们的灵魂净化了,我们的生命净化了。我们一切具有物质属性的质感消融了,只有纯粹的精神如云朵般悬浮飘荡在自由的虚空中。

所以,面对现实世界的丑陋和虚假,我们常常不由自主地阖上眼帘。这不是“闭目养神”,而是一种可怜的逃避,一种无奈的不堪。所以,我们常常用耳朵去倾听,去分辨,去判断,去理解,去认知,去思维,去思想。因为,“眼见未必是实”,“耳听亦未必为虚”,“耳听”往往比“目视”更直接和流畅地进入心灵。

从耳到脑有一条幽僻的捷径。

善于倾听,是高雅者高贵的品质美德。无论倾听还是聆听,都是一种高雅的待人接物,给叙述者一种无与伦比的宽容和温馨。

滥觞于十七世纪欧洲的文艺沙龙里,志趣相投的戏剧家、小说家、诗人、音乐家、画家、评论家、哲学家和政治家们,坐在宽敞明亮客厅里,呷着饮料,或阖目欣赏典雅的音乐,或微微颔首侧耳倾听他人侃侃而谈,体味着心灵融合抑或思想碰撞的快感。

魏征之所以无所顾忌,犯颜直谏,就在于唐太宗“兼听则明”。他善于倾听,所以政治上颇有建树,成为历史上著名的开明君主。

当然,人们更多地是在自然生活中去倾听。高山流水、松风林涛、羌笛狼烟、冬雪春雨等等,都为我们提供了倾听的素材。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透出自然的微妙和生命的玄理;李后主偶感“小楼昨夜又东风”而生“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慨叹,从对大自然的倾听中领悟到一种国破家亡的凄凉。

至于日常生活中,襁褓中婴儿倾听母亲的摇篮曲,林间小径上耄耋老者倾听吹拂树叶飘落的风声,以及夜幕里情侣间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不尽的情话,夕阳炊烟中母亲唤儿回家吃饭的悠长呼声,男人之间推杯换盏豪迈畅谈,女人之间附耳贴鬓嬉笑八卦,无处不荡漾着生命跃动的气息,传递出宁静、遐想、希望和幸福的信息。让我们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世界,它是那么喧嚣而亲切。

一个盲者说,我爱这个世界,因为我能够倾听,在我侧耳凝神倾听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眼睛似乎成为一种多余。

相对而言,一个没有任何声响的沉寂世界,要比一个黑暗的世界更为可怕。所以人类害怕寂静。绝对的静寂是无法想象的,我们的思想也会在其中痛苦痉挛乃至窒息。绝对沉寂不啻死亡。

没有倾听,也就意味着排除述说,排除述说,则意味着否定交流。其结果是恐怖的。世界将真正的沉寂下来,幽深、黑暗、冷寂,形如霍金深邃思想中的黑洞。

本哈德·施林克的长篇小说《朗读者》中的汉娜,倾听少年米夏朗读文学名著的经典篇章,时而痛哭,时而大笑,那既是文学的震撼,也是倾听的震撼,她通过倾听来感知文化的力量。

拒绝倾听,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世界抑或人生的否定。无论充耳不闻,抑或闭耳塞听,都是人为制造的一种生命隔阂,是自我孤立的固执。

即使清高的孤独者也不排斥倾听。那些深山密林之中的隐居者,无不在瞑目静息中用耳朵来感知外在世界,他们因疏于表达而更需要倾听。

倾听也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我们爱这个世界,不仅仅在于我们的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在于我们能够用耳朵等感官来感知这个世界,领略这次生命之旅的丰富多彩和奇妙瑰丽。

也正因为我们能够感受到世界的美,生命才富于意义。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