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路
走过油亮泛光的沥青路,走过四通八达的高速路,走过穿梭在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大厦间的水泥路,走过……
走过很多的路,但至今仍让我难忘的却是一条小路。
小路躺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静静地,很少被打扰。
春天,小路的两边长满了野草,有的高高的站在那里,随风摇曳,有的伏在地上,任人踩踏。在满眼的野草丛中,时不时冒出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很美,一簇簇,一丛丛。一阵风吹来,花儿在草丛中时隐时现,像调皮的小姑娘的眼睛。路两边的不远处是成片成片绿油油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
夏天,小路被炙热的太阳烤着,草在结它的种子,花儿也在拼尽全力做最后的绽放,两边随风翻腾的金黄色麦浪甚是壮观。
秋天,野草变成了黄色,那洁白的种子,像柳絮,似芦花,漫天飞舞。花儿也只剩下了花骨朵儿,里面包裹着它的种子,风一吹,就四散开来,落在土里,等待着来年春天更娇艳地绽放。两边是黄澄澄的稻谷,远远望去,整个田野就像铺了一块金黄色的地毯。
冬天,小路格外地宁静,干枯的野草和野花卧在路边,像被遗弃的孩子般可怜。田野里的麦苗,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条弯曲的,坑洼不平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路,然而却牵动着母亲和外公的心。
小路的一端通我们村,小路的另一端是外公的家。在当时,这是唯一一条到外公家的路。
小时候,基本上在每个星期日的上午,母亲骑着自行车载着姐姐和我经过这条小路去往外公家,在傍晚的时候又沿着这条路返回家中。姐姐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坐在大梁上,一路上我们说着笑着,甚是快乐。
小路很窄,有很多的沟坎,母亲骑得很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车窜到路边的田野里,因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每遇到雨后或雪天,车轮在车辙里打着旋,好像你一个没挺住,就会把你狠狠地扳倒在地,疼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可惜了一身为去外公家而特意换的干净的漂亮衣服。有了一次这样的体验,再遇到这种情况,母亲就不骑了,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子走,我和姐姐坐在上面,生怕我们弄脏了新鞋子。
到了外公家,母亲把车子放好,就进屋了,开始了这一天的忙碌。
外婆在我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此后,外公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经常是糊弄着过日子,母亲很是心疼。
母亲的孝顺懂事在外公村里是出了名的。在星期天这一天里,母亲会把外公这一周的脏衣服洗了,会把水缸填满水,会蒸上一锅的白馒头,轧一簸箕的面条,让外公在一周里衣食无忧。
就这样,母亲一跑就是十几年,在这条小路上风雨无阻,好像已经跟外公形成了一个约定。如果家中有事,母亲没去,外公就会托人捎信给母亲,说想母亲了。我知道,外公已经依赖母亲了。我能想到外公从早上的翘首期盼到日暮黄昏的怅然失落,要知道,外公可是等了一个星期了。
人到老的时候,都会牵挂儿女,即使儿女已成家立业了。
后来,只要家里没事,母亲都会按时赴约,生怕伤了外公的心。
这条路承载着我儿时的诸多回忆,也连接着母亲和外公的心。直到我17岁那年,外公去世了,母亲和我也就很少再从这里经过了。
如今,这条路,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鲜有人经过。在我看来,已只是一条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