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酒肆里的旧梦(原创)

      经常混迹于茶坊酒肆，听得最多的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们挂在嘴上的东西，除了烟锅子，就是贾宝玉。似乎由此足以想像，贾宝玉就是那些老知识分子心头的一个梦，一个刚刚逝去不久的时代里富贵香艳、文彩风流但又已然落满了灰尘的旧梦。

        这类老旧生锈的旧梦现在深为牛仔裤上到处布满漏洞的新人类所不喜。

      但是，老人们之所以至今还长驻梦中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这些旧梦和他们的内心保持一致的，还是在于他们和宝玉一样在骨子里有一种田园牧歌似的惯性和农耕社会的惰性。岂不知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是用早已埋进历史垃圾堆里的绝对权力、血腥和金钱筑成的高墙里面的高楼，一旦传说中的明君、青天老爷和长袖善舞的厉父撒手人寰，那高楼也就塌了，那梦也就破了。曹雪芹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不仅是一位造梦人，也是一位解梦人，在于他亲手为世人画出一个斑驳陆离的梦境，又亲手将它揉碎，告诉我们那一切都不值得当真。

        这也就是在今天年青的世界里很难听到什么红楼梦碎的叹息！

        同样是明清名著，现在的年青人更喜欢《水浒传》，因为其中的活力、任性、率真、过把瘾就死的精神，突然契合了当下娱乐至上的时尚口味，经一帮鲜肉老炮尽洪荒之力一番演绎，直叫人魂魄失控。“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我们今天不再需要那些老牛拉破车似的甚至原地打转似的思维套路。

        但我个人更喜欢《西游记》，因为西游是红楼的反动，是一对相向而行的高速列车，一破一立，泾渭分明。要是一定要我选择，我宁可丟弃大观园里福尽而去的悲哀，而认定险象环生苦尽甘来的带泪皈依。其中稍有令我不快则是，这两者都是被别人事先设定了的局。如今我们大多数人为自己的人生擘画的前途，颇似无数流行歌曲、无规则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