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溜入世七日见闻》第一卷第一日一二章：男孩星琦，山中奇景
画文/香农弥望
男孩星琦
“星琦，醒了就下楼。”一位短发老妇从门外探头进来，又很快走了。
叫星琦的男孩揉揉睡眼，愣愣地望向天外，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喊，“陈星琦——陈星琦——”呼喊声中带着明显的挑畔意味，在雨霁的清晨，显得格外响亮。
星琦倚着窗口往外探去，有东西冲他的脑门砸来，星琦被挨了一记，却不疼，低头一瞧，原来是一团“纸菱角”。
往窗外一瞥，正好见到自家奶奶气急败坏从屋子里追出来，“臭丫头，一大早跑来鬼叫什么！”话音未落，那臭丫头拔腿就跑，一溜烟拐进巷子不见了。“星琦，还不快点下来洗洗脸吃饭。”
星琦在奶奶转身往楼上刮来一记眼刀之际，迅速蹲下，神情又羞又恼。
“知道了！”星琦应得又大声又乖巧，一退回房间，就捡起纸团打开瞧，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早上来我家祖宅探险，不来是胆小鬼。星琦眉头一皱，烦闷地将纸团丢到楼下的草丛里。
“星琦，还不快点下来洗洗脸吃饭！”奶奶气恼的声音再次传来，星琦加快脚步走到楼梯口，恍惚间想起，离妈妈不在家又多了一天，不禁黯然叹气。
“我不准你和那臭丫头玩，你知道的，对吧？”奶奶闺名云香，身形高瘦，短发整整齐齐别到脑后，瞪起眼来，很有气势。
星琦埋头喝粥，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整理竹篮的爷爷，应了一声。
“你确定你老哥那块地能种，那边分过来时，可是荒着的。”云香又拧着眉头和爷爷陈束忠说。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陈束忠没好气地回答。
“下了好几天雨，山路怎么走，还是迟几天。”云香不由分说地道，“你得去借打稻机了，再迟可被别人抢先了。”
陈束忠啪一声扔下竹篮，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星琦望着爷爷含怒带怨的背影，再次低下头，余光一瞥，发现一辆车驶进来。
他惊喜地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迈进视线。人还没进屋，云香高兴地迎出去，“阿安，今天怎么回来了？”
“妈，有点事。”陈安杰走进前厅，瞟了一眼儿子，星琦的目光往他身后急切地搜索着，又穿过他落在副驾驶位上，那座位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收回视线，干巴巴地叫了一声爸爸，低头继续喝粥。“还没吃吧，快坐下来吃点。”云香笑着，星琦忍不住偷睃奶奶，果然奶奶的眉头舒展了，翘起的嘴角拉紧了脸上的皱纹，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圈晕。
“爸呢？”
“借打稻机去了。”陈安杰身形高大，坐下来，让一直俯首的星琦心里颤了颤，云香快速盛了满满一碗粥，并取了一碟豆腐乳，一碗青豆出来，放在他面前。
已经吃好的星琦抬眼偷瞄爸爸，满腹心事，却开不了口。
“作业做好了吗？”陈安杰盯着儿子忧郁的表情，蹙起眉头。
“作好了。”恰好一只棕色斑纹猫踱进来，俯身在星琦脚边，伸出舌头悠闲地舔着前肢。
星琦轻轻一笑，抬脚在它肚子上一下一下摩挲着。云香弯腰往桌子底下大声一嘘，作势踢过来，唬得猫咪霍然一跳，呲牙叫了一声，反而吓得云香神色一变。
猫咪不满地睨了一眼云香，站起来依旧悠闲地踱着步子出去了。星琦看着猫咪跳出去的影子浓重地落在院子里。
“这猫可真不像话，又缠着星琦要饭吃，家里这么多耗子也没见它去抓。”云香恢复了神色嘟囔。
星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碗筷，低头往厨房走去。陈安杰看着儿子。
不一会，一个身影晃进院子，朝陈安杰欢快地挥了挥手，“安哥，安哥，我来了！”
“是施进啊，快进来坐坐。”云香笑容可掬地指着一条凳子说。
“不啦，我等安哥吃好。”说着，有些孩子气地晃了晃他手上的包袱。
“你这是要去哪？”
“安哥带我去做生意呢。”
“这样啊，我怎么不知道？”
云香低头呢喃，有些不虞地瞥了一眼安坐如山的儿子。
陈安杰快速吃好，站起来道，“妈，店里忙，需要个人手。我去趟村里，等下回来，”又抬头跟施进说，“施进，还没这么快，你把包袱放车里，我们一起去。”
“好嘞，”施进轻快地应着，恭敬地看着陈安之打开车门，艳羡地扫视一圈。
“中午回来吃饭啊！我烧点好菜，你和你爸喝一杯。”云香赶紧吩咐。
“知道了，妈。”星琦倚在大门口，瞧着爸爸挺拔的身姿，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
陈安杰感觉到什么，低头与儿子四目相接，神色微动。伸手在上衣口袋掏了掏，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星琦，听爷爷奶奶的话，爸妈生意忙，这是你妈给你买的，你好好收着。”
星琦的目光立刻清亮起来，“哇，是泥塑刀片，太好了。”星琦迅速接过，捧在手心，见星琦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陈安杰这才会心一笑。
“又买这些干嘛，小屋堆得那么多，还嫌少吗？”
“妈，让星琦玩吧，没什么大不了。”云香撇撇嘴，没有接话，目送两人往村里去。
“特意开趟回来做什么呢，让施进自己进城不就好了，还要去做施进家的思想工作，还真是……也不瞧瞧施前是什么德行。”云香低声咕哝着。
不知为何星琦好像明白爸爸特意回来的用意，心飞扬起来。他捧着工具往小屋走去，脚步轻快不少。
“星琦！”云香从后面叫住他，他的步伐即刻顿住，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云香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紧皱了眉头，闷声闷气地转身走了。
星琦赶忙加快脚步，瞟到躺在百花草丛中闪闪发光的纸菱角，脸上一烧，左右一扫，见四下无人，迅速捡起来，躲进小屋，斑纹猫咪懒洋洋地躺在屋脊上晒太阳。
山中奇景
星琦到底没有去赴约，爷爷陈束忠也没有借到打稻机，依旧拿着锄头背着箩筐，叫上星琦上了山。“臭丫头”跺着脚看着星琦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气鼓鼓地踢断好多芦苇梗。
清晨，阳光像被筛选过了似的，静悄悄地滑进茂密的山林。蜿蜒的山道如同刚睡醒似的，朦朦胧胧。星琦恨不得身上装上十多双眼睛，将山林每个幽暗的角落、闪光的部分仔仔细细地窥探一番，好一个舒适、梦幻的清晨啊。
“东张西望什么呀，看着脚下。”爷爷陈束忠稀短的眉毛一抬，严肃地瞪了星琦一眼。星琦笑着点点头，依旧拿眼睛各处瞟着。
不知不觉间，山林蹦哒起来的气息在他的四周活跃，山雀鼓噪的歌声响彻起来，灌木林摇头摆尾了，山兔猛地串过去，狐狸在阴影中伺机而动，危险和热闹并行，这是充满魅力的山林啊。
星琦不时往后一瞄，猫咪跟上来。
说起这只猫咪，倒有一段故事：半年多前，星琦跟着妈妈爬山，在木棉花丛中发现了它，当时的它奄奄一息，妈妈将它抱回来，清理了伤口，喂了吃食，待它好了后，尽管奶奶反对，妈妈依然做主留下它与星琦作伴，星琦将其取名为斑斑。
过不多久，妈妈离开了家，一直没有回来。想到此，星琦黯然神伤。
到了山坡，星琦驻足远眺，一道雪白的瀑布惊现山间，远远望去，似一线留白，却教葱蔚洇润的翠色更加灵动，一脉脉银雪汩汩而下，无处由来，直觉流泻不息，不知何处而去，却教人长久注目。
瀑布下方，掩映在碧海绿涛中的一座凉亭映入眼帘，如同孤帆一点摇曳广阔的江河中，那凉亭古朴沉静的气息与活泼靓丽的雪瀑形成巧妙的对比，在星琦心里泛起点点涟漪。
星琦不由自主地站住脚，久久凝望，爷爷急躁的声音传来，星琦只得脚下生风，匆忙跟上，心却一直逗留在那座凉亭和雪瀑上，耳中似乎听到雪瀑流泻而下的轰鸣声。
继续拾级而上，穿过一条生长着松柏和低矮灌木的山顶之路，展望在眼前的是一座四面环山的盆底村，晨雾缭绕，烟霭升腾，一座座马头墙随着梯田起伏错落，在清晨的迷雾中闪动着诗意的光彩。
星琦又驻足在山顶上眺望。
“磨蹭什么，快走。”已经下坡的爷爷又焦躁地冲星琦喊了一句。
“爷爷，大爷爷的地在这个山坳里？”星琦追上去问。
“到时你可得给我乖乖的，别乱跑。”
“知道了。”星琦故意落后几步，手指弯曲在身后招招，斑斑跟上来。到了村子边缘，陈束忠还是一路疾走，目不斜视。
星琦尽量让自己像木头似的跟着，眼睛却瞄着猫咪隐藏在村边竹林里的踪迹，不知不觉撞到爷爷身上，还没来得及担心爷爷是否会生气，只听耳畔传来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陈老弟，陈老弟，这么早去哪里？”
星琦摸摸撞疼的鼻子，瞥到路旁的一栋老宅里，蹦出一个老人，说蹦不是说他腿脚多利索，而是他从椅子上豁然起身那股劲，好像酝酿良久，蓄势突起一般，让星琦大为惊奇，陈束忠将星琦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竹筐挡住了那老人的视线。
“我老哥说这村里有片荒地，叫我种点啥给他。”陈束忠厚实的嘴唇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荒地，西边那片吗，那不是好地啊，对了，你老哥家都下山了，难得你还上来，阿安也出去了吧？”
“出去个几天就回来，不是常年在外。”“那真好，我的三个兔崽子都出去了，不常回来！”老人叹息着。星琦微微偏头，从竹筐的缝隙里，露出半个脑袋。
“呦，这是你孙子吧？快过来给我瞧瞧。”老人高兴地招招手。星琦抬眼看了看爷爷，爷爷却禁锢着他的手不动。
“一个臭小子，没什么好看的，不懂礼，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老人的脸色一僵，干枯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门板，极力笑道：“你真好啊，孙子这么大了，我大儿子生了两个女儿，不能再生了，”说完咬着牙，松弛的腮帮鼓动起来，“老二说，二媳妇也怀上了，要是头生不是男娃，就算能生俩，也不保险呐。”
星琦发现爷爷听了这话，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脚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我听老三说可以查出来，就想跟老二说说，让他去查，但是老二太忙，又住城里，我腿脚不好，不知老弟你家阿安能否帮忙带句话……”
老人话还没说完，陈束忠咳了一声打断他，“天色不早了，得赶紧过去。我等下过来啊。”说着，打着哈哈，不等他回应，拉着星琦急忙忙走了。老人哑然呆了，直到他走远了，才回过神，张了嘴，却喊不出来，拳头握着，一股愤怒之气聚在眉间。
星琦默默地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怒目瞪视着他们爷孙，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心里一跳，赶紧转回来，偷偷瞄一眼爷爷，爷爷神色严峻，眉头压了一座山似的沉重，星琦心中纳闷，却不敢多问，只能陪着爷爷沉默。
爷孙沿着村边泥泞的山路疾走，几个早起的村里人拿着迷茫的神色看他们，爷爷反而走得更急，好似有人在后头追他似的。
到了村西边，跨过一座从山谷汇流而下的溪流板桥，踏过几个田埂，步入一片杂草和灌木丛生的荒地，星琦愕然发现，那座凉亭离他更近了，只是高若悬空，遥如天边。
千丝万缕涓流自石林间缓缓抽出，有光滑如鉴之感。不知哪条山路可以上去，星琦默默地瞧了一眼爷爷，爷爷严肃的目光穿透了他，最终令他打消了念头。
“你在这呆着，别乱跑。”爷爷交代了句，瞅着比较好的区域，就下了地。星琦等了等，等爷爷投入劳作中，他走到离爷爷远些的地方停下，望着初阳下生机勃勃的荒地，又望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凉亭，思绪在两者间驰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