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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4.3-邂逅》

2018-03-06  本文已影响133人  谭炳昌

邂逅

宋笙 一丝不挂,蹲在沙滩生火。大扫除后的心境很单纯,只想着晚餐。

真正的平静确实难得,能够清楚自己正在享受简单平和的一刻,也算一种福气。人生到此,夫复何求呢?想不到宋笙在这身在福中知福足的半禅悦中,眼角外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斜眼骤看还是个年轻女人呢!她身穿雪白松身裙,围上橙红帔肩,在夕阳的夸耀下,鲜艳得有些不真实。她背向日落,面对大海,避开正视赤条条的宋笙。宋笙顿时心跳加速,激素剧增,准备应付这可能是疲劳过度所产生的幻觉。哎,平静的一刻,竟然如斯短暂。

他急忙拿起毛巾往腰间围住,然后跪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继续煽火。假如来人是位阿公阿婆,他肯定会高声招呼,遇见同类毕竟是开心大事。但眼前是个年轻得令他愕然的女人,自己又没有穿裤子。。。可怜宋笙疲累的脑袋,像个筋疲力竭的士兵,刚躺下来休息了几分钟,战鼓又咚咚乍响,还响得挺急。

他围上毛巾,瑞涯才施施然向着他踱步进发。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个女人正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生命。如此过火的反应,是冲动?鲁莽?寂寞的后果?还是崩溃的前奏呢?他暂时无暇研究。她一步一步走近,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永恒的一刻也会过去。宋笙的时空终于解冻。

“你好!” 他暂停煽火,满额大汗地说:“请问小姐是人是鬼?”

“暂时还勉强算人吧。” 她笑了一笑,用鼻尖指出在崖上俯瞰的别墅:“我就住那儿。去了地方几天,回来看见你,便下来打个招呼。这沙滩很久没有见过泳客啦。”

哎呀哎呀!小姐呀!现在还有人“去地方”的吗?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算啦算啦!

“希望没有把你吓着。我在这呆了几天,欣赏无敌日落。” 宋笙未说完已觉得自己的声线过分油滑。他及时调整了一下,才自我介绍:“我是宋笙,宋朝的宋,吹起来噼里啪啦的笙。”

“我叫瑞涯。人瑞的瑞,天涯的涯。”

他还蹲在地上。大家没有握手。

“有人姓瑞的吗?”

“有,我。” 瑞涯顽皮地一笑:“我爸是希腊人,姓 Rhella。不知怎的翻成了瑞。我的名字 Rhea 变成了涯,有点苦味吧?”

“苦?好苍凉高傲的一个名字,怎会苦呢?”

瑞涯看着余辉勾画的山影,上面抛了几缕彩云,并未回答。早已视而不见的景色,今天特别漂亮。她转过头来,望着宋笙道:“常来看日落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很多年没有来过了。”见瑞涯没有反应,他便笑着道:“今早我看到了平生见过最漂亮的日出。留下来吃个便饭怎么样?” 火终于煽起了。宋笙吸了一口气,把目光转移到瑞涯的眼睛上。瑞涯感到面额一阵炽热。

“敢问今天烧的是什么拿手好菜式呢?” 她把帔肩拉紧,眼睛摆脱了宋笙,俯身检视火旁的晚餐材料。

“本来有两条法式鸡腿的,可惜我昨天吃了。告诉你的原因,是不想你以为我每餐都吃这个。” 宋笙举起两罐罐头,尴尬一笑,在火光前细阅招纸。“这午餐肉据说在2071年2月前状态最佳。香肠则是73年5月作废的,比较新鲜。你是客人,你来吧!”

瑞涯一幅惊讶的表情:“古董罐头?你保重哦!”

“没那么严重吧。” 宋笙说罢,从背囊掏出三个番薯。“差点儿忘了红番薯三个,还有通心粉,不过用这小锅煮通心粉比较麻烦。”

“我最喜欢吃烤番薯。那我不客气啦!” 她说完,把凉鞋脱了,盘腿坐下,隔火面对宋笙。“很久没见到人了,感觉有些古怪。”

“没错。几天来我一个人,像只野鬼孤魂。”

“野鬼孤魂的日子我过惯了!” 说毕,瑞涯觉得对着陌生男人埋怨孤单有点不恰当,连忙用轻松的口吻补充说:“不是吗?现在所有人都变了野鬼孤魂。你不看日落的时候住哪?”

“罗便臣道,近兵头花园。”

“哇!坐巴士来的吗?”

宋笙笑道:“这段距离我平常要跑四个小时,今次有特别能量,三个半钟就到了。我不戴手表,但跑步时心里有数,很准的。” 他打开罐头,嗅了嗅,说道:“还未发臭。表面滑滑的一层,似乎发生过某种生化变异。但经火一烧,保证百毒全消!”

瑞涯做了个感觉呕心的表情。

其实她从未吃过这类先民遗留的 “低降解度,呈食品状的罐头物体”,也不会到荒废了的商店或住宅搜集过气干粮。别墅的食物储藏室,面积六十多平米,堆满了整条的云南火腿,从意大利空运,砧板般大小的乳酪,精装小瓶咸鱼,和各类高级烟肉。虽然不少已经发霉变坏,甚至生虫,但挖掘一下,不难找到一两块局部可吃的,足以满足偶尔爆发的怀旧朵颐。还有数不清的各国佳酿,足够几个酒鬼醉上三五辈子。再者,瑞涯连这个私家粮仓也甚少帮衬。她日常主要吃朱姨在高尔夫农庄出品的瓜菜鲜鸡。

朱姨六十来岁,是顺德人,来港替瑞家工作了三十多年,把瑞涯从小看大,当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女儿。她告诉瑞涯自己一早梳起不嫁的原因,是不要男人折磨和家庭负累。

社会解体后,朱姨和两个在附近当女佣的老乡搬到石澳高尔夫球会,把第十八洞果岭前的大片球道改成耕地,又把富有殖民地色彩的会所变成农庄,养了些鸡。本来连马铃薯在地下生还是树上长也搞不清的瑞涯,现在已是个得力的农场助理。她经常去球场帮手,甚至住上三两天。朱姨虽然是她剩下的至亲,但大家毕竟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朱姨简单纯朴的心满意足,大声大气的开心欢乐,令瑞涯认识到无求的幸福。不过几天下来,她便会感觉窒息,必须逃回别墅喘气,单独歇息。

朱姨和姐妹们曾经在石澳村找到一头猪,大概是人家以前养来玩的。几位老太太把它养在十八洞的沙坑。过了几个月,够肥了,便鸡手鸭脚地把宰了。瑞涯没有参加,但宰猪的声音连别墅那边也可以隐约听到。为了那头猪的垂死尖叫,瑞涯一个多星期没有去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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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了半天就是为了看日落?中环的日头不下山吗?”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目标,只想不停地跑。可能是一种逃避吧。反正不敢停,怕停下来会被现实抓住。”

“听起来有几分像我公公的人生呢!但终归。。。”

“对,终归也得停下来面对。”

“不介意我多事问句,什么事逼得你哪么紧,要跑个不停呢?欠了人家赌债?”

“我爸爸出走了。”

“哦。。。其实我的父母一早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过我爸出走是有原因的。”

“你没有去找他?”

“没有。找不到的。”

“你妈呢?”

“死了十多年了。瘟疫。”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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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有没有参加过那些 ‘种籽派对’?”

“种籽派对?你指政府为 Z壹族搞的那些聚会?”

“没错。”

“很小的时候好像去过一两次,没什么印象。我爸妈不喜欢政府那些装摸作样的吵闹搞作。”

“所以养成了阁下的孤僻?”

“哎呀,小姐,别挖苦我了。我的孤僻是命运逼成的,不是培养的。我爸认为我须要学的是生存本领,不是一般的数理化,以应付今天的洪荒世界。他们也顶讨厌当时的人当我明星般看待。所以经常帮我逃学,把我留在家里自己教!”

“你太幸运了!但如果你有参加,我们小时侯可能见过。不过我会跑会跳的时候,你还在穿尿布呢!”

“呃,我的尿布都是专为我设计的名牌,上面都印有我的大名呢!”

“失敬失敬!几乎忘记了宋先生是当代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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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混血儿吗?”

“你看得出来吗?我妈是芬兰人。但我的样子像纯种中国人。”

“谁说的?”

“都这样说。”

“我一眼便看出你是百分百的混血儿。”

“混血也有百分百的吗?”

“当然有。”

“两个混血儿在今天的石澳碰上,你说有多大机会?”

“现在说起来也是百分百了,对不对?”

“Rhella 是希腊姓?”

“我爸是希腊人,不过嬷嬷是阿尔及利亚人,也是很混乱的血统。我有时候希望体内那么多的不同的血统,会像异花传粉一样令我更坚强。”

“但望如是。老实说,任何能够帮助我增强意志的借口,不论有道理没道理,我都会深信不疑,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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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13岁便送你去瑞士寄宿?”

“真的。”

“你在大学修国际关系?”

“够枉然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的确是有点另类。”

“你就老实说吧。神经病就是神经病,另什么类。不过当身边所有人都神经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

“你会法文吗?”

“当然啦!还有德,意,希腊,英语和中文。”

“哇!都流利?”

“都可以说得很快,但不一定准。”

“我只会中文,英文,芬兰话,实在惭愧!”

“到你挖苦我啦?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会很多语言。”

“你太谦虚啦!”

“啊,不只不只!我以前还会逛街购物和弹琴。现在还会耕田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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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这样的父母真幸福。我妈以前很少在家。间中出现,也不过是从巴黎之类买完春装,往上海途中路过歇脚。她进门口第一件事是吩咐佣人如何如何处置她的东西,然后才找我出来熊抱,大声叫我 Love 或达令。她连我们的哈巴狗也叫Love 或达令,不叫名字。”

“你爸爸呢?”

“他更不知所谓。我懂事以来见哈雷慧星比见他多。他一天到晚全世界飞,在国际情妇们面前扮重要忙人。一看见我的影子便逃。我和公公婆婆比较有缘分。基本上是他们带大的。他们对我很好,也肯花时间,可能当我是一种隔代弥补吧。但他们很不开心,什么也看不顺眼。都是钱作怪。”

“我们穷等人家,做梦也想不到钱可以是这么大的负累。”

“的确是。。。说句真心话,钱太多不单是负累,简直是折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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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佩服你,吃这午餐肉可以吃得哪么香!”

“我受过专门训练的,每一餐都当是最后晚餐来吃。这样味道自然好,无需精心烹调,省时省力。”

“赠你八个字:似是而非,胡说八道!”

“那么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再看看:东西吃了下去,有机会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今生不再分离。现在有短短的一刻,可以看见,甚至尝到自己的本质,是不是很难得的缘分交叉点?”

“我看这东西,吃下去都变屎!”

“呃,屎也是我的一部分呀!当你说大家交个朋友时,我肚里长长的一条粪便,只要一天未钻出来,也算是你的朋友呀!”

“哇你这个人很呕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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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三十五岁的大男人,口中还经常挂着爸爸妈妈,真难得。”

“是吗 。 。 。?”

“我不是取笑你,不要误会!只是有几分羡慕!”

“这几天也比较特别,满脑子都是他们。其实我一生人没有什么朋友。同年纪的更不用说了。父母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的一切,直至 。 。 。。不好意思,我这几天感情比较波动 。。。真不好意思。”

“我了解。我这几天也在哭。”

“你?”

“嗯 。。。”

“其实掉眼泪并无不妥。我妈 —— 看!三十五岁的大男人又提妈妈啦!——  我妈最不相信喜怒不形于色,老把感情抑压的绅士作风。她说流一滴眼泪便急忙道歉是伪君子所为。不论男人女人,伤心便得哭,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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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神仙下凡,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一个长长的热水淋浴!”

“嗯,也好,就算短的也可以。”

“咱们一起冲,既节省用水,又可以冲久一点,怎么样?”

“哇,想不到你的嘴那么坏!大家才认识了几个钟便占便宜。”

“冰淇淋?”

“冻牛奶也好!”

“我不喝奶,但来桶冰块我倒不介意。”

“就这样?神仙给你一个愿望,你就花在冲凉和冰块上?”

“其实我一向都要求不高,像个圣人。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孩子。”

“你说认真的?”

“还有假的?这是女人的天性嘛。”

“呃,不过你不应该在一个认识了只有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面前如此坦白呀!”

“哎哟真不好意思哦宋先生,小女子失言啦。你给我的烤番薯加了些什么药?”

“好,就算有奇迹出现,上天给你个小孩,但他长大后,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不觉得很恐怖吗?”

“到时自然会有其他的人。”

“涯姑娘,你别跟我开玩笑吧!”

“真的。到时会有其他的人。”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

“好,又算你对,真的有其他的人。世界那么大,他们怎么碰头?”

“就像我们这样。”

“我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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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我想剖白一下。”

“那么言重?说来听听,我最喜欢听人家剖白。”

“你先答应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但也得看看是什么。”

“我无意中在窗后偷看了你两天 。 。 。”

“嘿!我其实也猜到了几分!好看吗?”

“嗯,老实说,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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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常一个人在这古堡内,怎么打发时间?”

“造造白日梦,弹弹钢琴。但我差不多一半时候都在高球场跟朱姨们种菜。”

“你钢琴一定弹得很好吧?”

“可以。以前经常在公公的宴会和什么慈善晚会助兴,反正从来没有人够胆批评过一句,都对公公说我是天才!”

“你看,钱多也有好处的,可以做天才!”

“呃,天生的,你恨不得哪么多。”

“好啦好啦,天生多钱人。我虽然不懂音乐,但觉得这东西挺奇妙。”

“为什么呢?”

“不是吗?音乐跟语言不同,并非必需,但每一个文化角落都有音乐,你说奇不奇怪?”

“有什么奇怪?因为音乐是必需的,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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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最少有整整一个世纪看不到这样的繁星晚上。”

“繁忙的人,连黑夜也可以失去。”

“真漂亮。”

“你信不信星座?”

“嗯,好的预言我通通信,不好的通通不信。但我们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每一颗细胞,地球上的一切,都是从外太空来的,倒是事实。我们与星体之间会不会保持了某种神秘联系呢?这就难说了。”

“呃,我的太极师傅是个科学家,他也是这么说。不过他说一切东西都是借回来的,早晚要还!”

“试想,我们两人身上可能有几颗分子,几十亿年前在一个遥远的星球曾经相识,共分一颗电子呢?”

“机会极微!但想法玄妙,也很富挑逗性。不错,不错。”

“哈哈,想不到宋先生还挺会做梦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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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每一样东西,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遵循着一种既定力量运行。”

“真看不出你会是个宿命论者。”

“你觉得我不似吗?”

“你刚才不是说你从小受训,只管向前看,往前走的吗?”

“对呀,那是命中注定,我也没办法呀?”

“假如一切既定,不能改变,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明天的日出我们肯定不能影响,但也可以十分欣赏,对不对?注定了的东西究竟如何演绎互动,是个很神秘奇妙的因果现象。留心观察的话,仍然十分精彩。”

“想不到你原来是个哲学家,失觉失觉!”

“还有,假如我们不认同命运,又那来同情心可言呢?”

“倒没有听过这怪论,愿闻其详。”

“不是吗,假如人生一切自主,那么所有不幸的人都属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对不对?”

“不对。有同情心的表现可以讨好上帝,搏升天堂!”

“这方面的战略因素我倒未曾考虑过。涯姑娘你以前是就读天主教学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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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火的余烬热烘烘地透着残红,依稀散发着烤番薯的余香,像难舍的回忆。沙滩被湿暖的海风纠缠着,生不起半点清凉。

“你喜欢干邑白兰地吗?” 瑞涯问。

“我最近才学会欣赏白兰地。由于都是免费的,所以品尝过的都是上乘货色。有真货五粮液的话,我也喜欢。” 宋笙平淡的回答,背后其实收藏了两分紧张。第一分紧张是他知道一个关键时刻,可能随时来临,而他正处被动状态,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过分扮酷,以免不觉意冷却了热情。

第二分紧张是由于刚才一时忘形,吃了太多。加上第一分紧张所造成的生理反应,肚子在酝酿一场极之不合时的风暴。他一面尽力保持外表镇定,一面意守丹田,希望增强耐力,以捍卫这重要关头。谁料意到丹田,触动了的不是气机,而是大肠,令蠕动加剧。整个小腹上了膛,如箭在弦,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由于肛门告急,宋笙才想起自己身上只不过围了条毛巾。哎!还是条浅色毛巾。

“五粮液我不会喝,不过公公的酒都是一流货色。还有——”

宋笙忍不住打断了瑞涯的话,一脸痛苦地说: “瑞涯,不好意思,我要失陪几分钟。”

“你OK吗?”

“OK OK!给我几分钟。” 宋笙的声音开始微弱,已经有气无力。说罢,他弯着腰,像钟楼驼侠走难似的,一步一跨地向身后的一块大石跑过去。跑不了几步,便又跨回来,一言不发,手忙脚乱地翻背包,找到了一包纸巾,才匆忙地跨回石后。

哎呀!裤子!这是大好机会,若无其事地穿上裤子。错过了。算啦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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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宋笙从石后现身的时候,瑞涯已经站了起来。她一只手把披肩抓紧在胸前,另一只手挽着凉鞋,望着灰烬入了神。最后的一点余辉,隐约勾画出她的轮廓。复杂的女性本能,正在专心处理目前这一刻。她要比他更大胆,但不失矜持。她一方面果断:机不可失,但同时必须谨慎,步步为营。她现在一呼一吸,都带着放任的分寸。天性催促她去爱,放胆地爱,无私地爱,不择手段地爱。女人的机会一去即逝;一刻犹豫可能导致幸福流产,比一时失足的千古之恨更折磨,更悔恨,更难启齿。在洪荒世界,男女之间的天生不公更加明显。

宋笙的感受相对单纯。他看着瑞涯,脑袋里只有一个讯息,一个惊叹:漂亮!她实在太漂亮啦!

他扮狗用脚把沙往后踢了几下,对着瑞涯傻笑。

“洗了手没有?”

“没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妈说为流泪道歉是伪君子所为。那么当街人有三急也是自然需要,又何必道歉呢?”

“抱歉要你等嘛。”

“要不要浇点水?” 瑞涯对着刚熄灭了的火堆说。

“要,比较保险。”

宋笙用小锅打了海水,把沙滩上最后的一点红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淡淡新月和繁星,为这对新相识的情人引路。

“走吧。” 宋笙若无其事得有点不自然。

瑞涯没有作声,看了他一眼。

宋笙把她搂在身旁,两人踱步走向别墅。月牙儿在天边给他扮了个大笑脸。月影中恍惚有宋焕的笑容,也有他自己的笑容。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父母确实活在自己身上。没错,只要留心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带有遗传的影子。所有人都是他人的延续,也都是盘古初开时一堆氨基酸的延续。生命的继往开来,每分每秒都是魔术,人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不断在发生。宋笙做梦也想不到,这刻竟然会有一个如斯美貌的女人倚在怀中,他浑身感觉到一阵暖流。

瑞涯正低头数着两人的脚步,突然看到宋笙在毛巾后面呈现了兴奋状态。哎呀,男人不穿裤子实在不成。

“我想说一句话。”

宋笙过分温柔地“嗯”了一声。

“呃,怎么讲呢。。 。我们认识了才几个钟头。我从来没有这样邀请过任何人回家的,我想你明白。”

“我知道。”

“你知 。。。?”

“从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瑞涯心想:这么黑你也看得见?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好像真的看得很清楚。在此情此景,更老实的男人也会吹牛,而更精明的女人也会相信,但瑞涯深信他们不是一般的男人和女人。

宋笙毛巾下面那鬼东西,越来越放肆。瑞涯再低头的时候,看在眼里,不好意思笑出声,又不想多猜测,破坏了这美好的一刻。

突然间,宋笙戏剧性地放开瑞涯,然后打开毛巾,把它搭在肩膀上。他赤裸裸地大步往前踏,像个刚搞完大屠杀,凯旋归来的希腊战神。他边走边高声唱起 O Sole Mio 来。澎湃的小弟弟,像战船头的小跳板,兴奋地打着拍子。

瑞涯笑得弯了腰。她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听起来很陌生。她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自己笑得这样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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