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蛎Ⅱ微小说
从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镇出发,然后再回到这个小镇,故乡于我,就是一个固定的客栈,任我漂泊,然后停泊。
在这个绵绵的雨季,我就停泊在固定的客栈里,对着雨想着一些往事。
或许我根本没去过海边,没有去过海边那座美丽的城市,没有见过悠闲文静的你;或许我真去过,真认识了你,又真忘了;或许,这只是个梦而已,一个太接近真实的梦.
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在青岛海滩上,在苍茫的雨夜,海潮汹涌,对着大海的我没来由地忍不住呜咽失声,泪流满面而不能自己;泪流满面的我又是怎样哈哈大笑,旁若无人地向大海嚎叫,这么真的感觉不可能是梦,更不可能忘却!当时的我产生了个疑问,大海啊,你给予我的初次就是这样狂乱吗?狂乱得这样彻底.这样歇斯底里,是否想让我一下折服于你无际的深沉?
很晚才从海边回到城里,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于是认识了你,太过年轻,悠闲文静,扎两根粗黑的辫子,把美丽与甜甜的微笑时时不忘地挂在脸上与清澈的眼中。基于对海的感动,我很迫切地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同时需要对海的咨询。你告诉我,你从东海来,是在这里打工的。“东海?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一听是江苏的,就觉得亲近,“你在这里做事,常去海边玩吧?明天你能不能带我去,做我的向导?”我的眼神热烈而真诚,充满着希翼,你明显被我的诚意打动了,迟疑了许久,你婉拒了:“可我明天还要工作呀!”那一夜我没睡好,一方面是大海的原因,还有呢?就是老乡轻言细语的拒绝给予我真诚邀请带来的伤害,这伤害的延伸以至让我怀疑起我的真诚动机。
早晨,为了证明我的诚心,我替你向老板娘请假,老板娘微笑着答应了。
那天天气很好,我见到了蓝色。我急急走下沙滩,我好奇而迫切地想了解大海,悠闲的你证明了我的坚持是那么必要,你告诉我怎样挖海蚯蚓,又让我注意到了海蛎,那种很不起眼,附在岩石上的贝类。你说,从一开始,海蛎就粘在岩石上,直到死去。就因附得太紧,它有着奇形怪状的外壳。你说你很喜欢海蛎。我也很喜欢它,真的,虫字旁加个厉害的厉,谁都会同意这种说法的。它和岩石粘得那么紧密,使你很容易误认为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退潮后,太阳好时 它们会被晒死吗?”“不会的,它们的壳很密封,可以保存水份,而且,用不了多久,海潮又会涌上来的。”这时,海潮涌了上来,白色的、层层的、均匀的浪,远远便把力聚集,最后,它变成了一长条浪,冲击沙滩,并很快将沙滩铺没,急剧退去时在沙滩上留下一滩白色的泡沫,渐渐散去。我呆立于沙滩上,任浪把我的脚淹没。大海啊大海,你是我最真的温柔,最真的美丽最真的疯狂,也是我最真切的无助。
那天,我们带回了不少“战利品”,我喜欢的扇形贝壳,它们有着大小不一而相似的形状,有着不同的颜色。淡淡的,鲜艳的,粉红的,黛青的,绛红的,淡黄的……还有许多圆滑的小石头,那是海浪的杰作,它们也有各种颜色与形状。当然包括海螺,而你只拾了几片海蛎壳,海蛎壳都只有一片,海蛎死了,一半壳仍粘在岩石上。
临别的时候,急切间我没有合适的东西送你,竟找到了一把刀,用红木雕成的小刀,而你送的是一片海蛎壳。
那次,沿着海边,我又去了威海烟台等地,见到了不少篮色,近的、远的。海让我明白,那么悠闲的涌动下,最后也会变成一种壮观,扑上沙滩,化成美丽,让我明白那蓝色,就是因为海不疾不缓的无欲而成为这样纯净的颜色;让我明白,海的疯狂就是海在显示自己深沉的存在。那次,沿着海边,看到了渔船,看到了数百亩地大的沙滩上晒满了海中捕获的小鱼。看到了海边高耸的山崖,也在一处海边的小酒馆里听着涛声与自己对酒,从酒馆后门出去,下七八个台阶就是沙滩了,在沙滩上拣到了海星、海蛰,在小渔船旁用一部海鸥牌相机照相,是柯达牌的彩色胶卷,可是这些记忆不知为什么不怎么清晰,倒是那海蛎,陪了我太长时间。
要回故乡了,对着大海该道别了,我又一次歇斯底里大喊:“大海啊,你既然让我离你那么近,又为什么让我离你那么远!?”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在青岛海滩上,我为什么哭了,原来,对离我那么近的美丽我却又知道的这么少,这不是一种悠远的忧伤吗?
那海蛎壳我还留着,其实它是一种坚定的信念,顽固而不反顾。在这个绵绵的雨季我就在固定的客栈里,不用找那壳,那壳就在我脑中,丑丑的外形,很坚硬,有着淡淡的近乎灰色的颜色,太过平凡。回到故乡,和你联系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便断了音讯。
只是很多时候,回忆在欺骗我,所以我也常常欺骗别人,因为当初,老板娘确实同意过,我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微笑,但你还是拒绝了,用含羞涨红的脸,微低的眼,所以那痛太真太实,所以我找了把小刀,以表明我的伤痛,由你而产生的深深伤痛。你那时回赠的,是东海的特产,一串水晶的珠子,海蛎只是我的臆想,因为我觉得你象海蛎,顽固而坚硬,包括你的信念。
于是我想,你不叫于明,在我记忆里,你姓海,叫海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