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魔幻现实反腐小说《端木之瞳》（8）
（8）副巡视员被驻部纪检组带走了
端木彤走进部机关大楼时，收到杨康微信：处座，直接来会议室，全司大会。全司大会？要下班的点开大会，不寻常哪！
端木彤走上三楼，楼道里空无一人，办公室也都关着门。他径直走向会议室，推开门，发现全司的人都在等他。端木彤很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抱歉抱歉，摔了一下，刚去医院处理好。”边说边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本来以为自己红得发紫的右眼和颓废混乱的形象会引起大家议论的，谁知根本没人关注他，就算他走过大家面前都没人看他一眼。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静静等着司长讲话——在走进这个会议室之前，没人知道这个会是开了干嘛的。
“端木回来了，人到齐了啊！下面，我们开始开一个全司会。”司长徐一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力有千钧，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天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统一思想、宣布纪律。就在刚才，副巡视员南山风被驻部纪检组带走了！”
话音刚落，会场有点哗然，毕竟，南山风副巡视员是身边的领导、身边的同事、身边的战友，今天上午还在一个楼层办公、一个食堂吃饭，今天就相隔两路，让人愕然又惋惜。端木彤环顾四周，发现大家表情各异，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惋惜，有的是惶惶然，还有的，是面无表情。
南山风在司里一般被称作“南司”，副巡视员是副厅级非领导职务，是司领导但不是班子成员，因此，“司”字后面不带“长”。他协助慕容浮云副司长分管办公室和新闻处，平时为人低调谦和，寡言少语。所谓协助分管，就是协管，分管处室的请示、报告以及起草的其他文件经他这儿过一道，他签个字，然后报给慕容副司长，有时候干脆略过他，连这一道都不用过。
南司其貌不扬，中等个子，中等身材，地中海发型，一副金丝眼镜、一身藏青色夹克和一双擦得不太亮的鞋是他的标配。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自己办公室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握保温杯，除了看报纸，就是读文件，和协管处的同事也几乎不交流。这样看来，似乎有他没他一个样，他不来上班，司里工作照样运转通畅，可以说，南山风的存在感太不强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存在感不强的低调领导，在外面可就是另外一副样子了。有一次，端木彤和家人在一家饭店里吃饭，去洗手间的时候经过一个包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南司的高谈阔论，口气很大，似乎在吹一个很大很大的牛逼，显得自己特别特别牛逼，其间还夹杂着各种脏话和黄段子。原来南司口才这么好！知识如此渊博！连声音都变得那样深沉浑厚！
端木彤凑近门缝一看，只见南司居中就站，被一群人簇拥着，正端起酒杯，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和左右两侧的人碰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有人卖力地给他鼓掌叫好，有人忙不迭地给他酒杯里倒酒，还有人递烟递茶，极尽奉承。桌上摆了几个茅台酒瓶子，满桌尽是高档菜肴。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在外面大张旗鼓、吃吃喝喝？纪律的高压线到了南司这完全不带电啊！一眼看去，除了南司以外，其余人一个都不认识，但看气质和穿戴，似乎不是机关公务员，更像是企业老板。
端木彤还想仔细看看一起吃饭的都有谁，这时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大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端木彤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他可不想被南司撞见。就这一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单位的表现都是表象，有些人在单位越老实，在外面就越闹腾。
还经常被人问起南司是不是司长，甚至有人问是不是部长助理，端木彤心想，这牛皮吹得有点离谱了吧？这些职务，部官方网站上可是白纸黑字来不得半点假的。每当这时，端木彤总是无奈地摇摇头，说他是我们司的副巡视员，不是司长更不是部长助理。也许，这样说会得罪南司，可不得罪南司就得罪了自己的良心。现在看来，南司在外面这样虚张声势，背后指不定有多少猫腻呢，做事做得这么高调，出事儿不是迟早的么？
只听徐司长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南山风副巡视员被带走，我感到意外，也说明了我们班子、尤其是我，在履行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方面是失职的，接下来，我们还要检讨，还要深刻反思。今后一段时间，司里可能陆续有人被驻部纪检组叫去谈话，请大家从讲政治的高度，配合纪检组的工作，实事求是、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向纪检组反映掌握的情况。”
徐司长喝了口水，继续道：“今天的会是统一思想的会，大家一方面要高度重视、认真配合纪检组，另一方面也不要有思想负担，影响了工作。保持惩治腐败的高压态势是中央的部署和要求，全司上下，无论谁牵涉到南山风涉嫌腐败问题，都不会包庇纵容，包括我自己。今天，全员待命到晚十点，随时准备配合纪检组谈话，手头有工作的趁这个时间往前赶一赶，大家注意保密纪律，内部不要议论，对外也不要谈论。慕司、欧司，你们还有什么要讲的吗？没有？那散会！”
回到办公室坐下来，端木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先给丁小语发了个微信，告知要加班；又给李建国发了个微信，告知今晚不能赴约。然后，就把办公室门关上，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同事之间越少讲话越好，慕司也不来找了，真是难得清净，端木彤想把手头的报告赶一赶，但真的是没有心思啊！他心想，接下来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呢？南司一事，估计不会是孤立的个案，他协管的两个处的人，有没有可能牵扯进去？本司司领导、其他司局的领导，甚至是部领导，有没有和他是一条战线的？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和机器人悄悄潜入机关有关？
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毫无头绪。南司被带走一事，也许能给机器人事件揭开一个盖子，是谁大开方便之门，又是谁穿针引线，把一个个机器人安插到部里的一些岗位上？南司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关键棋子？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想，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南司和机器人事件有关。
现在，端木彤很想给李建国打个电话，今天和他一番交流，收获太大了，眼瞅着能从根上把机器人幕后的金主问出来，可后来自己接到慕司电话心情全无，和李建国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很有必要再问问他到底是哪个公司在做机器人技术改造，背后的大BOSS究竟是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还能给南司一事提供线索呢！
刚拿起手机，端木彤发现杨康正盯着他看。这个时候……算了，这个电话暂且不打也罢，也没那么急。忽然，座机响了，是司办公室主任吴斐打来的：“端处，纪检组请你现在去配合谈话。”
这么快就来了！端木彤夹了个本就往纪检组所在的二号楼走去，他要本着对同事、对事业负责任的态度，把所知道的关于南司的所有见闻都向纪检组一五一十地报告！纪律面前人人平等，反腐败没有禁区，永远在路上，只有进行时！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竟无法脱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