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那个老头

      还记得村里的那个老头，也不知道姓什么，名叫什么。只记得每次从学校回家，总能在巷道里碰见他。提着一个尼龙蛇皮袋，总弯腰去捡些废旧瓶子、报纸之类的。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深邃，好像得道高僧悟透世间的一切，平静祥和，深远无边。

      每次从他身边经过，都是虔诚满满，希望他身体永远健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村子里有了这样的老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村子，让人心里踏实。就好像家里有个老宝贝，国家有国宝。

      他九十多的年岁了。穿得朴朴素素，上身永远是浅蓝色的外套，裤子是军绿色的，鞋子是布鞋或绿色胶鞋。一头稀疏的头发，浑身精瘦干练，精神矍铄。

      记得有一次回家，看到他在村口的垃圾场里翻东西，把瓶子拿出来，塑料袋叠好，废旧纸放到一堆。动作稍慢，好像每弯一次腰都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大重孙子比我大两岁，也听母亲说过他的一些事情。

      人老了，不想给下一代增添负担，作为在农村劳作了一辈子的人，他不能闲下来。不能去地里干重活，捡拾破烂卖点钱总能给自己补贴点。他也不图什么，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每一天。听说，他还住在土房子里。孙辈让他住砖瓦房，他说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挺好，能动手自己做饭吃。身体也没什么大的毛病，眼不花耳不聋，腿脚利索。

      我总在想，是不是每个村子都会有这样的老人。一辈子闲不住，也没生过什么大病。能吃能动还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刻意去养生，粗茶淡饭吃一辈子，而且高寿。于是我常常羡慕了这样的老人，生平平淡淡，一辈子无病无灾。

      每次去医院，总是人山人海。生病看病的人挤人，都想活的长久些，都流露出对生的渴望。不知为何，脑海总是浮现出老人的身影，自在地活着，不用这样去刻意追求生命的长度。

      前段时间，村子里传出来他逝世的消息，家人也准备好了一切后事。然而就在三天守孝期间，他突然就醒了过来，说是口渴要喝水。家里人都惊奇的不行，感觉真是活见鬼了。但老人就是过来了，去阎王爷那里转了一圈，又好好地回来了。这件事被作为奇谈在乡邻里传开来，又有一些人专门去看老人。老人仍旧好好的，捡拾破烂养活自己。

      老人住的土房子距离村子树龄最长的老槐树不远，只有二十多米。很小的时候，还去槐树下面的井水挑水吃。自从有了自来水，去的就少了。老槐树有百年的历史了，树干已空，但仍枝繁叶茂。

      有时我想，这里也许就是村子的神圣之地吧。有最年长的人，有最古老的树，有清冽的井水，有通往三处的路。这里也许就是村子的魂之所在地，让人敬慕，让人不自觉地想起，念起。

      老人还健在，年岁快过百了。真正实现了多数人梦寐的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也许，这是很多人都希望的吧。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的寿命会延长。但随着社会进步，各种污染各种疾病也伴随而来。

      只希望一切越来越好，村子的那个老人仍旧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