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吃喝 （二）

                                        甜面果子和炸布袋

我的老家在豫北，旧属彰德府，是与河北、山东两省交界之地，过去属于穷地方。但穷不影响人们爱吃、会吃。
因为地处黄淮海大平原，是著名粮食产区和油料（花生）产区，从吃的角度看，食材并不丰富。爱吃的人们需要用简单的食材做出美好的味道来。甜面果子和炸布袋就是这样的发明创造。
我们老家把油条叫果子，甜面果子是油条的变种。甜面果子的面跟炸油条的面一样，不同的一是形状：油条是棍形的，甜面果子是长方形，中间用刀划几道长口子；二是甜面果子下锅前，要在正、反面抹上一层糖稀，或在正反面贴上一层抹了糖稀的薄面片儿，剩下的程序根油条一样，下锅炸。
炸布袋需要点儿技术，前半部分跟炸油饼一样，但面片要薄得多，下锅后，快速翻面儿，使两面受热均匀，面片鼓起来，出锅。出锅的速度要快，不然炸老了，会影响后面的程序。鼓起来的面片出锅后，用筷子在顶部戳个小孔，拿出一只鸡蛋，磕一个小孔，把蛋液通过小孔倒入鼓胀的面饼，再下锅炸，炸到恰好的程度，出锅就好了。因为形似布袋子，所以叫炸布袋。
甜面果子吃起来既香又甜，甜的程度是一般人乐于接受的，糖稀经油炸后有种焦糖的糊香味儿，沙沙的口感也很难得。但甜面果子要趁热吃，凉下来口感和香甜味儿要打很大的折扣。
炸布袋对火侯的要求很高，第一炸的时候，面饼既要充分起泡，又不能太老，炸得太老，第二炸就会炸糊了。第二炸更考验功力，面饼要炸的恰好，里面的鸡蛋还要嫩滑，这样吃起来才会外焦里嫩。
小时候，我家对门有个炸果子的，名字好像叫骨朵，手上有残疾，什么毛病忘了，反正我们老家人把那种残疾叫骨朵。骨朵炸的甜面果子和布袋是我见过和听过的最好的。
看他炸布袋是一种享受：面片儿下油锅，他三翻两翻，面片打了气儿似地涨起来，他一手用筷子把面片捞出锅，另一只手拿一只鸡蛋，竖起来在案子角儿上轻轻一磕，只磕一下，把鸡蛋孔对准面片上的孔，这有点儿看不懂了——当时看不懂，现在也没想通，他是怎样快速地把蛋液注入面片里的。再下锅后，骨朵完全靠经验判断什么时候该出锅，捞上来的布袋是那种悦人的金黄色，咬一口外面酥脆，里面鸡蛋嫩得像豆腐脑。
离开老家后总是怀念甜面果子和炸布袋。很奇怪，这两种东西似乎在别处，哪怕离老家几十里的地方都没有见过，流行的地方非常有限。老家来人总会捎来几个，经过长途跋涉，凉的甜面果子和炸布袋一点也不好吃。除了凉的原因外，水平也不如从前。尤其炸布袋，过去是巴掌大小，现在大的出奇，过去放一个鸡蛋，现在放两个鸡蛋，原材料比例失调，没法把握火侯，表皮炸的黑乎乎的，鸡蛋老的烦人。估计是生意人的精明造成的——论味道，真是今不如昔了。（201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