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朋友变成老朋友
好久没有和老朋友聊天了。他听到了我的电台,急忙找回了与当年一样不务正业的主持来唠唠嗑。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国聚聚,他说冬天不回了。他让我去加拿大找他玩,我说下学期我要去欧洲,美洲我是无缘了。然后我们隔着时差慨叹现在见一面是有多难。当然视频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们都没觉得这是答案。于是我们就干扯,扯得天昏地暗。你不用睡觉么?我算着时间问他。他说没关系,好久没和人说说话了。
你不出门么,我好奇。这不一样,他说。长大了,出去了,才知道找人说说话有多难。没有人知道知道当初老师怎么弹脑袋收漫画书;没有人能知道那时放学去吃一块钱一杯的面;没有人试过坐公交车的时候宁愿坐绕远的那一辆,为的是可以几个人一起搭。那时候最喜欢的,是有时看到自己原本可以搭得那俩先到了,便觉得自己赢了,就可以在原地傻傻地乐个五分钟,然后继续等。或者是车不来,然后把原因就归咎在别人身上。
诚如我一般的厚脸皮和没心没肺,也能发现屏幕那边以前的流氓现在所透露出的细腻和成熟。不知道他觉得我变了多少。记性到是都不错,还能轻松叫起对方的绰号,还有当年扯过的淡——要到哪里去玩,要开什么车,要有个怎么漂亮的女朋友,要把谁谁往死里整。然后聊着聊着,无意中又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又低落起来。老朋友不能经常详谈,一谈就伤感。
现在爸妈聊天的时候,有时还能顺带提到我们,问问你们现在怎样,讲讲我们当年的丑事,然后怀叹一声,那时你们多好啊。他告诉我。
有人这么说过,懂得爱情的男孩很少,懂得友情的男孩很多;懂得爱情的男人很多,懂得友情的男人很少。当年的我们现在互称老友,我们都成了老男人了吗,没有吧。不过我们现在都知交半零落,这倒是真的。当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时候,我猜我们就变成老朋友了。在网上也是蜻蜓点水,毕竟都忙。从当初的自夸,变成总是自嘲,说着苟富贵无相忘,然后悲哀地发现这才是最真的一句。或许多年以后我们就会以聚首为乐,就象今晚Alumni High Table一样,一群老嬉皮凑在一块耍下流,也还真不容易。
我不禁想起另一通感慨:世界是一个大舞台,大家都是演员。像诗人说得那样,老人们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年轻人假装不留恋自己的生活。剧本是写好的,就看谁演得天衣无缝。有的人床头放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以便表演的时候滴水不漏。有的人就在角色与自我之间挣扎,为得只是能领上便当。很多话,说出来,台词罢了。所以我们怀念身可由己的时候,怀念当年疯疯癫癫地制造噪音影响市容,怀念分别之时大言不惭地念道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怀念一杯酒干下去,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从窗外望去,再也看不见那棵木棉花树了。庆幸的是当年,写剧本的笔还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剧总得终,没有第二幕。当朋友变成老朋友的时候,才发现逝去的不仅仅是时光。
所以当他说,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我觉得我明白,这就是说话和说说话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