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笔记301#
心理学笔记301#
我想跟陈老师分享一下我在现实中观察到的现象:创伤是会改变一个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得很彻底,或者说,大部分人都处于两类价值观的动摇和撕扯当中很多年。首先从我自己的例子讲起。13岁那年,我突然得了一种眼病,险些失明。这件事情有一个背景: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在这之前我就一直认为自己是有绝症的,不期然会死的那种(就像您提到的《楚门的世界》,那是一个公认为我有绝症的拟态环境),那种不能掌控自己的无力感,和与年龄不符的对生存本身的怀疑,就在我13岁得上眼病,几乎看不到世界时达到了顶峰。非常巧,在我痊愈之后,我看到了一棵树,就是您在文章中举例的那种树。远远的,我看到那棵树在秋天里开出了许多淡黄色的花,我怀着欣赏美景的念头去走近她,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它的树干被拦腰截断,枝条也已经掉了2/3,满目疮痍。我在远处因为不好的视力,看到的所谓淡黄色的花,是它新抽出的枝条长出的新叶。这些新叶有着和那个季节不相符的稚嫩的极浅的绿,叶上还带着厚厚的绒毛。新生的枝条在整棵树上占到的比例,顶多也不过只有原来的1/5而已,显然,这棵树还在努力的复原中。它呈现出的破碎中的生命力和美,给了当时的我极大的震撼。我当时就把这个经历写了一篇散文投稿到某杂志,虽然我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特别。我想那一个瞬间,我似乎是悟到了什么,但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可能并不能够达到那种高度。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兜兜转转,在您说的社会价值评价体系里,努力地去谋得一个好位置,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一种恍惚的错位感。20多年过去了,我才只能说,与那个思考存在意义的年幼的我相比,我应该是改变了一点点了。第二个例子,想讲一讲一群癌症病人的故事。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深度采访了某省的抗癌俱乐部,并和俱乐部的主任成了朋友。王主任是个女性,但她身上那种刚强和对工作的认真让人很钦佩。十几年前从癌症中康复,她便一直为俱乐部几百人做公益事业,如今已经是八十几岁高龄,仍然为组织活动奔波操劳。接触过癌症病人的人可能会知道,五年存活率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们每年会举办生日会,为从癌症中走出来的,已经生活了三年五年,十年,甚至20年的人去颁发纪念品。应王主任之邀,我来到他们的生日会。设想一下那个场景吧,诺大的一个礼堂近千人,全都是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他们热情地打招呼,亲近得就好像家人,他们也说这次见了以后,下次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当我听到王主任致发言词,听到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去讲自己与病魔斗争的历史,去讲自己的变化和成长,我那个感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不过呢,从会场上出来,刚才亲如一家的人就开始撕扯,嫌给自己发的纪念品不够好,有的还吵着王主任报销车票,还有些人因为各种细枝末节的小问题在抱怨。这一切和会场中感受到的氛围,对比简直不要太鲜明!这个现象让我思考了很久。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他们好像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好像已经穿越到了一个较高的意义层次,但,回归到生活中,仍然为鸡零狗碎的东西耗费自己的关注呢?他们自己能够感受到这种不协调吗?第三个例子,也是真实案例。有一对相爱相杀的朋友,男人曾在20岁的时候失去爱人,从那之后,他开始学心理学,并帮助很多人,也是积极参与各类公益事业,灾后重建等等。有很多证据证明,经过那段创伤,他有了非常可喜的向上的改变。他外在表现得对存在思考很多,很多见解也很有深度。但是,离他比较近的女人,感受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东西,各种暴躁易怒,小心眼,各种计较,各种虚荣。女人曾认为,他因为有过痛失爱人的经历,会对自己很好。但远不是这样,男人经常会用毁坏关系和伤害她的方式来验证女人对他的在乎,并且间歇性表现得对女人毫不在乎,间歇性又表现得很在乎。女人被严重的认知冲突,整的快崩溃了。她早就觉得这个男人是天使和魔鬼的混乱交织,有时也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却往往一次又一次的动心和原谅。看到人前的他和人后偶尔称得上善解人意的他,她觉得,也许那些他施予自己的伤害,是他的伤还需要去关怀和复原。但是,当她被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的时候,她会觉得简直太过分了,会觉得,男人简直就是在拿过去的创伤经历为挡箭牌肆意伤害别人,那段经历非但没有成为他思考人生和更珍惜的理由,反而成了他在心底去怨恨世界、伤害女人的借口。很想听听,陈老师对于最后一个事件是怎么看的呢?我思考良久,还是想不通。补充一个信息,男人的创伤事件已经过去20多年了,现在他的生活各方面看上去也都挺好的,根本不像是在那段经历中走不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