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欠,手欠
人有时是不能炫耀得意的,稍稍一点都不行,这个我小时就深有体会。
因为小时老家冬天是经常打霜下雪的,还因为我们那一辈的孩子要经常帮家里做事,冬天在冷水里洗衣洗菜,所以差不多却会长冻疮。
我不长——却切的说应该是三年级以前从来不长,就因为嘴巴没个把门的,嘲笑了家旁边的一位小哥哥一次,导致此后年年双手红肿成胖萝人,开裂发痒,睛天时就跟爬了千万只蚂蚁般难受,还发烫。
不止双手长,耳朵和脚趾也没能幸免于难,夜里睡觉时我老卷了被子在地板上打滚,双手双脚和耳朵拼命往冰凉的地板上蹭,冷热交替,会稍稍舒服些。
“妈,手腿长冻疮又痒又痛。”说这话时我都快哭了出来。
“我哪里有办法。”母亲伸手同样长了冻疮的手给我看。
“让你笑我。”被我嘲笑过的小哥哥举着十根胖萝卜在我面前晃悠,脸颊上也一边一块红,“看我,我从来不长的,哼!”他学了我当时的语气动作说话。
“呜呜呜……”我衣袖抹着眼泪跑开了。
再不敢嘴欠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啥时什么墨菲定律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常有老人跟我们一群小孩子讲:“在老林子里,在庙里不要乱讲话,乱做事,鬼神们听烦了会作怪。”
有小伙伴不屑,拍了胸膛豪气干云,“封建迷信,明日我就拿了炮杖把土地庙炸了。”
小伙伴真点了炮杖把几块石头垒的土地庙去炸了,见庙没塌,还补了几脚,得意洋洋四处吆喝。
当晚,小伙伴生病了,此后半个多月天天失禁,屎尿根本管不住,去医院打针拿药也没半点作用,整个人干瘦脱相,最后去求的寨子里的巫医生。
巫医生化了碗符水,又一番念念有词后让他喝了。
“以后别干坏事,万事万物都有眼,你这个小不点跑鬼神面前作坏,不要命了。”
喝了那碗水,小伙伴两天后立马活蹦乱跳,他家人请了专门修庙的师傅去把塌掉的土地庙重新搭了,又一番烧纸作揖。
我也不信这些的,但进庙烧香,见佛磕头的道理还是懂,小学放学后总和堂妹们跑半山腰的庵堂里去把里头的菩萨神仙都拜个遍。
玉皇大帝,三清,灶王爷……观音菩萨,十八罗汉,如来佛祖……道佛两教都有供奉,我们这群小孩无非就是求保佑考试得一百分,过年有新衣穿。
村口挨着溪水的地方有两株旱柳树,每株都是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的那种,还挂了牌,上面写着:古树名木,依法保护。
“我小时候就几颗树就这么大了。”村里的百岁老人用手梳着白胡子跟我们说道。
“那他们有多少岁了?”我问。
“不晓得,”老人摸着胡子想了会又说道,“少也有三四百年吧,我们这个弯弯也住了三四百年的人,族谱上有写,还打过土匪呢,土匪不做事,我们收谷子时他们就下山来抢,我小时还带了妹妹在老虎林里待了一个月,就是怕他们抢人,他们还抢人,莫得良心……”老人讲着讲着就跑题,最后抹了眼泪沉默不语。
“就屋门前那座山上,以前住了土匪的,后来人被逼急了,有一家子兄弟夜里带人去放火,土匪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没来闹过……山顶顶上很宽的,有两个大坟堆堆,木桩子破碗也有……”
除了那两颗旱柳树,村里还有两株是挂了牌子保护的。一株形态特别悠美,像位垂头梳洗的姑娘,长在溪水旁的石头崖处,另一株空了大部分树干,却还是常年苍翠欲滴,冲天怒长着。
“被雷劈过,烧起来了,第二年又抽了新芽。石头崖上的是娘娘树,以前受香火的,你们小孩子不要去拿石头砸,折树枝啊,小心被作怪。”
“晓得。”
可总有人不怕死。
前几年有人站在货车车顶折了枝树叶,结果第二天就从被垒了有一人多高的柑橘骨碌碌埋了个脑袋都没见。
人没受伤,但就是被吓了个不轻,四处求神拜佛好一段时间。
“副驾驶不坐,偏偏上车顶,树叶子又没碍他的事,他也是手欠。”开货车的司机事后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