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父亲节快乐 - 草稿

文/王宁子

今天父亲节，第一次称呼你“老王”，要是小时候，肯定不敢，如今，你管不住我了。

前天晚上散步，你走在我和母亲前面，凝望着你瘦骨嶙峋的背影，我给母亲说，看，你老汉真帅啊！母亲抿嘴一笑：帅啥呢，走路shishi踏踏的，腰都成担笼系了！

挽着母亲，跟在你身后，注视着你蹒跚的背影，第一次这么久这么专注。我曾高大帅气的老王，不知何时，背驼了腰弯了，脚下也不利索了。老王，你那大长腿，在我小时候为啥总撵不上我，我知道你故意的。现在，你是真的撵不上我了。

老王，一眨眼您76岁了，回想和你相处这一万八千多天，想起的事没几件，合影也没几张。

老王，还记得咱家第一张全家福？那时候还没有五妹。那张全家福，布景挂在对门门楼的山墙上，您和母亲搂着三妹和四妹，我和大姐站在两边。记忆中，我穿了一件红格子的上衣，大姐穿了一件军绿色红卫服，四妹手里拿着一个耍货，三妹在照相之前和两岁的四妹因那个耍货争的不可开交，照相时，撅着嘴板着脸。那张照片一直放在母亲的木梳匣子里，也不知被我们看了多少遍。但唯独没记住您和母亲的衣着和表情。那年，和母亲因为琐事，趁家里没人，我把那张全家福撕了扔了。后来被母亲盘问，我虽胆怯但硬如刚。那可是全家唯一的合影，母亲很生气，一再追问，你却轻描淡写地说“么了就么了，以后咱再重照”。但后来的全家福，直到五妹大学毕业才照，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内疚。

时隔多年，有一年过年我们姊妹围坐在爸妈身边拉家常，我承认了当年自己撕毁了照片，父亲呵呵笑道，我和你妈都猜到是你。当时我们等着你主动承认错误，没想到，等了这些年。

老王，还记得87年腊月？你带我去西安看病，午饭时你问我想吃啥，我说随便吃点。你说，咋能随便？明天手术呢，走，爸带你吃好的。那天，我跟在你身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你在一家卖米饭的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给我说，这家人多，就这家了。

那天，你点菜时犹犹豫豫，服务员一脸鄙夷。最后，你点了一个家常豆腐和一个蒜苗炒肉。比我们来的迟的饭菜都上桌了，我们的菜还没踪影。几次你想问，都被我制止了。年少的自尊与自卑揉在一起，转为对你的埋怨。菜终于上来了，服务员傲慢的神情，你窝囊的笑容，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那天，你就着豆腐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两碗免费的汤，蒜苗炒肉你没动一筷子。我给你夹肉，你端着碗拧过身，一脸愠怒。那天的饭吃得如鲠在喉，你怕吃光盘子让人耻笑，硬是给盘子剩下了几块豆腐，临走，你却要把我没吃几筷子的蒜苗炒肉打包，听着服务员不耐烦的嘟囔声，我逃也似的奔向门外，任由你在身后呼喊。回医院的路上，远远跟在你身后，不想让别人看出，你是我父亲。

多年后提起，你说，你忘了，只记得你在手术室外等我的那半个小时，咋就那么长？

老王，还记得88年冬天？那天，你知我早恋放弃学业时，随手拽过扫帚就擂我。那天，我没跑没反抗，任扫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最后，扫帚散了，您蹴在房台上痛苦地捶着自己的头，而我一滴泪都没有。第二年春天，我如愿订婚，您向我妥协的理由：只要你以后过的好……

老王，我亲爱的父亲，写到这，我想哭了。

老王，你知道？08年开通博客，第一篇文写的就是你。你为了家，一辈子风里雨里，卖过菜做过木匠烧过窑烧过锅炉……五十岁做起了租赁模板的生意，六十多岁你还在大太阳下支着壳子板……

老王，你现在变了，变得和我们说话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以后咱不这样，好？#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