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

再回首

人生最美好的事情是你未老去，而我已经长大。
----------题记
高中时北北常常设想，自己要很努力很努力，考回爸爸出生长大，又不得不离开的那座城市。自己要有宽敞的房子，向阳落地的窗户，那是爸爸的书房。北北想爸爸可以骄傲的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

再回首时，北北坐在促狭的办公室，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在离爸爸很远的城市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只有寒暑假期回到爸爸身边，没有落地的窗户，没有满架的藏书，甚至都没有从前的亲近。

北北不知道爸爸现在最爱吃肉皮汤里煮的馄饨，芝麻酱拌的凉面里边，一定放刀拍过剁成细末的蒜蓉。北北也不知道爸爸每天注射的胰岛素是什么牌子，什么时候注射，注射多少。北北同样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放弃了爬山，不爱走远路，…….

姐姐总会给爸爸做他爱的美味，各种生鲜食材，完美的烹饪水准。哥哥关注着爸爸的病情，随时与主治医生交流，监控爸爸服药用量和效果。而北北只是偶尔回来，快乐的拉着爸爸，像她小时候，爸爸年轻时候一样，到处疯玩。有次回来，爸爸脚面开始浮肿，连着一个星期才慢慢好。

北北知道爸爸老了，而年复一年的离开，让她和爸爸之间有了很多隔阂，最具体的衣食，最细碎的生活，更多是姐姐哥哥照看。自己依然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北北刚上大学的时候，恶狠狠的赌咒，将来一定做个美好的女人，让自己美艳动人，让家庭温馨美好，让所有的时刻，让每一处角落都留下自己的善意的微笑、优雅的身影，从容的脚步。一定不像妈妈一样，冰冷严厉，缺少理智，只会怨天尤人。

再回首时，北北已经是个中年的妇人，没有成为腰精却成了肚婆，一把稀稀落落的头发随便的扎成马尾，运动鞋加西装的搭配也不是没有。房间至多能保持一天的清洁，其后的周一到周五，全部是一片狼藉。做事马虎没有耐心，工作按部就班不见成效。常常像鸵鸟一样躲避所有的风险和挑战。
被情绪左右，一时魔鬼，一时天使。

北北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妈妈，一着凉就上呼吸道感染，北北常常和妈妈在冬天一起咳嗽。北北和妈妈一样爱啃着苞谷棒子，吃烤红薯，被爸爸鄙视着说看到都要吐酸水。北北喜欢细腻又伤感的小生活剧，常常和妈妈同时把手伸向面巾纸，淅淅沥沥的滴几滴眼泪。

又是假期，北北回家，下雨无处可去。妈妈走进北北房间，欲言又止的几次，才告诉北北她想让北北帮她染头发。

发廊的染发剂毒性大，你姨姨给我带的这个适合老年人用。
我自己也可以染，但是只能染表面，里边的好久没有染了。
你要忙就忙你的，我染不染都无所谓的，反正也不怎么出门。

妈妈扑闪的眼睛看向北北，眼神里装着的是个胆小害怕被拒绝的小姑娘，北北分明看到了多年前，敏感忧伤的自己。那一刻北北才恍然惊醒，妈妈已经老了，老的像个女儿，她需要一个成熟的母亲爱护她，抚慰她。北北用了一个下午帮妈妈染好了头发，也医好了自己久治不愈的心。

再回首，北北终于释然，那久远的往事，分明是被自己片段化割裂的记忆，是自己执拗的非要把不愉快留在那里，任它发酵。而大段大段的美好却被自己遗失了，大段大段的时光都被自己荒废。

再回首，北北心中一直默念：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你未老去，而我已经长大。北北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一个长大的心可以盛下所有的幸福，尽己所能，北北要给爸爸妈妈一个幸福的晚年，这一次决不食言。

                               2016.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