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外来世界

作者|Li Cheng 52

和煦日光与微风细雨，那是南方的春天，在北国往往还残存着严冬的余威。所谓春寒料峭，说的就是这里的春天。北方的春风向来都是呼啸而来的，粗犷有力，裹挟着远方山上的寒冷。不过春天毕竟还是春天，即使没有桃红柳绿，就在这冷意中，路旁树上冒出的嫩绿枝芽，也足够了精神。天地中充斥着生命伊始的喜悦和迫不及待，倒是寒风撕扯不走的。

乡下的夏季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目力所及之处，阳光没有任何阻挡，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不过风也得以顺畅地在广阔田野上来去，倒冲散了热量。而在拥挤的市区里，热量往往聚集、膨胀，在狭小的空间里表现得不可一世，好像要将人的身体挤出这个三维世界。城市光鲜亮丽，却找不到多少生命气息。匆匆，总是匆匆。匆匆的脚步踢踏起尘土，使光线变得肉眼可见。人工种植并修剪整齐的草木，色彩中填满没有生命力的冰冷。在乡下，野花野草在路旁连成片，河道里流淌着浑浊的水却能滋润土地中的生命。有时冷不丁会蹦出一只蛙，又很快消失在刚浇过水的玉米地中。一群刚生下的小狗冲着人吠叫而不知疲倦，欢快地拥簇在一起跑开。只有在这里，夏天的感觉是属于而不是排挤。

秋天是色彩的季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人们的梦也变得斑斓了起来。奶奶家院子里的花也到了它们生命的最后期限。地雷花，它的花名源于它的种子——真的像一颗袖珍版的地雷。地雷花一季只开一次，生的平凡，死的平淡。不知哪天早晨它悄悄开放，花开一天，到了晚上就永久地阖住花瓣，从此开始默默孕育它黑色的种子。这是生命的终极目的吗？用一生等待时间尽头力量的极限喷发，随即毫无保留地走向死亡，即使卑微如这样一种不起眼的花朵。

一场雪下过后，土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城市里的雪早已被人踩车碾变得肮脏，这里却还有大片的白色。不多的几处人家，炉中早用劈柴和煤炭生起了火，屋顶上的雪化成水，又及时地在屋檐处被冻成冰垂下来，犹如透明的钟乳石。几处土堆突兀地在白色中冲出一点褐色来。大狗撒腿跑过，留下一路梅花，几只鸟儿跳过去，却留下纷乱的点。于是在这里，房屋、田埂、大地，已构成中国画里的点线面。相比起大片的留白，那褐色的土堆和黑色的屋顶，必是大自然挥笔涂下的墨色。这天地便成为一副绝世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