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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

2017-01-13  本文已影响21人  浦云轩

 十二岁那年,我手撑着脑袋在课堂上发呆,班主任进来我赶紧用手推了推同桌,同桌擦了擦口水晕晕乎乎起来,我看见班主任后面躲藏着一个女孩,她瘦弱娇小但是很好看,班主任让她介绍自己,她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她穿着一双干净的运动鞋,漂亮的蓝外套,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我盯着看她的眼睛,我们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非常清澈,我都能看到她眼眸中的我。她声音很小,教室也静了下来,她说:“我叫杨曼琳。”她看起来害羞极了,班主任给她安排了靠窗的位置,正好在我另一边,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中间短短地距离,却对我来说很长很长。

 上课时杨曼琳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她的腰板挺的很直,一点也不懈怠,总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一个粉笔头丢到我头上,英语老师看向我说:“李轩,你盯着杨曼琳看了一节课,你想干嘛啊。”说完班上的同学哄笑起来,我看见杨曼琳脸上红晕泛到了耳根。

 下了课,她身边围了一大群人,班长王丽芬拉着杨曼琳的手,对班上男生指指点点,然后便和男生们互相推搡起来,场面相当热闹,王丽芬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吧啦吧啦把人都突走,然后自己也满意的拍拍屁股溜了,人散去,我看见了杨曼琳,对她微微一笑,这时体育委员高子豪带着三四个人抱着篮球过来,从坐位上把我拉走,我冲高子豪说:“刚才我笑的甜不甜。”高子豪看了我一眼说:“神经病。”

 放学。杨曼琳在校门口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在大街上默默走着。“你是新来的那位同学吗?”我拍着她的肩膀说。她拉了拉衣角说:“你是李轩。”我点了点头,她脸上充满疑问:“你为什么跟着我?”我尴尬的回答:“我顺路啊。”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暗,她的脚步慢了下来,我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声,我想大概她身体不好或许她不怎么爱运动,我问她:“没人来接你吗?”一个不算冷淡的声音回答:“可能今天有重要的事,所以……”她没在说下去,继续向前走,这时转角处有条长椅出现,背后是用栅栏围住的小花园,我指了指说:“我们去那休息一下。”她点点头,我们俩坐了下来,她把背上书包解下抱在怀中紧紧呵护,我摸着椅子说:“这扶手边好像刻着字。”她看向我说:“是什么,帮我念念。”我往前凑近说:“是相思十戒,第一最好不相识,免得受相思……”她听完扭头看向了一眼背后的花园说:“今天的风……”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花遍地凌乱不堪,我偷眼瞄她,她的眼睛泛着泪光,似有难言苦衷。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上有人招手,她起身说:“我家里人来接我了。”我坐在那没说话也没起身,看着她上了汽车,这时我忽然像中了电一样站起来,迅速跑到车窗前,她把车窗摇下看着我,我紧张的抬起手挥了挥说:“再见。”她笑了一下,她的笑像夏天的清风,给人带来凉爽舒透之感,她说:“谢谢你。”汽车发动我恋恋不舍,继续挥手,然后反方向向家走去,是的,我根本不和她同路,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越想越高兴,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竟飞奔往家赶。

回到家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我爸问:“都几点了才回来,到哪野去了。”我把书包向空中一抛大喊:“今天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一天。”

 第二天我特意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新衣服,在课堂上我听见后面窃窃私语,坐在最后一排的熊浩然,正给前一排传小纸条,那纸条一个接一个传到了杨曼琳后排张小年手里,张小年用手指戳了戳杨曼琳背,杨曼琳没理他,张小年竟然踩在椅子上把纸条放在杨曼琳桌上,我看到这心里堵了一口气,本来应该是见怪不怪的。

 一下课我走到熊浩然桌子前说:“你不学习,别人还要学习,请你别乱传纸条。”熊浩然满不在乎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我身为班干部当然要管。”我装作大义凛然地样子。熊浩然摇了摇头吹着口哨,他见我说完,扯着脖子喊:“拿鸡毛当令箭,不会是抢了你小媳妇吧。”我一听火冒三丈推了他一下,他不甘示弱与我动起手来,高子豪连劝带拉说:“不要打架。”王丽芬跑到教室门口叫:“班主任来了。”熊浩然停下,手指着她说:“不愧是长舌妇转世,真能打小报告。”

 后来我和熊浩然被罚站一天,一个站在前门,一个站在后门,虽然我被罚站但我一点也不难受,因为我和杨曼琳此时就隔着一堵墙,她如果把耳朵贴在墙上,也许能听见我怦怦地心跳声。

 一天对我来说过得很快,对熊浩然很慢,他抬起手腕上的表对我努了努嘴说:“放学了,还有三十秒,你走不走。”我摇摇头,他翻了我一白眼,从后门楼梯跑了。打铃声响起,班上的人陆续走了,我还站在那里,直到杨曼琳出来,我问她:“是不是放学了?”她点了点头,我仰着下巴说:“真是太好了。”走过她身边,她拉着我胳膊说:“你一天都没听课,这是我课堂笔记,借给你看。”我小心翼翼接着,就像手里捧着的是珍珠。

 回到家赶忙把她的笔记本打开,上面的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我知道她上课专心,没想到连笔记也比我家庭作业干净整洁,我把笔记放在我的枕边,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体育课杨曼琳不知和教练说了什么,教练让她坐在一旁休息,我听见了王丽芬不满的叹气声,对于王丽芬当班长她是不合格的,多有人不满,但架不住班主任喜欢她,背地里她一直是我们口中的狗腿子。解散后,王丽芬拉着班上女生成群结队在背后嘀咕,我见杨曼琳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没人搭理毕竟她刚来还没交到朋友,我心不在焉的想着,高子豪对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打球都没精神。”我转过身说:“我累了,要休息。”我想过去找她聊聊天,但我的腿不听使唤迈不出去,你知道那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单独在一起,就会编出闲话。我怕有流言蜚语困扰她,我不想她受到影响,其实我只不过是没勇气罢了,我感觉自己是个懦夫,买了瓶水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她真的很文静。

后来杨曼琳的位置空了三天,我不敢打听她到底怎么了,我怕别人看出来,知道我非常在乎她,我只有假装无所谓,继续打球上课,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过,我想把她忘记,但是我知道我永远做不到。

 一天班主任说杨曼琳生病了,要选几个班干部代表同学看她,顺便给她补课,我一听心中激动起来,我就知道她没走,想也没想就举起手,我有点后悔我这么积极,别人肯定知道我对她有好感,可是我真的想看见她,我再也受不了没她的日子,我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不管别人怎么编排,我都不在乎,我要第一个举起手,别低估王丽芬。班主任常常在班会上这样说。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王丽芬出手速度比闪电快多了,一刹那间她的手抢在我前面,班主任咧着嘴笑,便派王丽芬、高子豪、张小年和我去医院看杨曼琳。

 高子豪提着一篮子鸡蛋,张小年带着苹果,王丽芬买了一大包零食,我想给杨曼琳送束花,我记得她和我在椅子上看花的时候,那花都被风吹散了,我要给她一个完整的。为了不让王丽芬嚼舌根,我问她:“看病人送什么花呢,你懂得多,你跟我说说。”王丽芬眼睛发亮迫不及待领着我们到花店说:“百合,或是康乃馨。”我说:“康乃馨带着健康的康,就选它。”一路上王丽芬总夸自己学识渊博,说没有她我就丢人了,我只好敷衍着夸她。

 来到医院瘦弱的杨曼琳躺在病床上,我们把东西摆在床头柜前,杨曼琳脸色苍白,她艰难的坐了起来给我们道了声谢谢,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后,王丽芬呼扇着手说:“这里太闷热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高子豪见她溜了把我拉到一边说:“我们也回去吧,到我家打游戏去,张小年留下给她补课。”我捶了他一下说:“你真不负责,你和张小年去吧。”高子豪撇了撇嘴喊张小年走了。房间里就剩下我俩,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头发脱落了不少,变得比以前憔悴了,她说:“你不走吗?”我放下书包掏出书本说:“你好长时间没来,有几篇课文都没学。”她摇了摇头说:“没用了,我不会在回到学校了。”我听后捂着耳朵说:“不会的,不要骗我了。”她的鼻血流出,她赶忙用纸巾娴熟地擦拭,我见到这种情况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我知道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说:“你送我的花,我喜欢。”我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个痛快,当我搬了把椅子打开书时,她让我再靠近点,她问了我几个问题停下,然后盯着我看,我笑了笑说:“你听课怎么一点也不认真。”她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说:“王丽芬真的是长舌妇转世吗。”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回答说:“那是我们给她起的外号之一,骂她的,假的。”她“奥”了一声,继续低头看课文。医生走来说,她的休息时间到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往她手腕上扎针,她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晶莹剔透,我看见有泪珠在里面打滚,她躺下,闭上眼瞬间,眼泪划过脸颊,我哽咽走出大门,回到房间,看到她的笔记本,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

 我决定要做只兔子,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讲,生怕落下一句,不懂之处请教老师再详细做上笔记,免得被她问住,一想到她问问题的表情,自顾自笑了起来。不知从那传来消息,说杨曼琳得了传染病,快不行了,我大声辩驳说:“别胡说不是传染病,是传染病的话医生就不会让我们探望。”回到家,我妈禁止我再去看杨曼琳,她说她没救了,小心别把我传染了。我立马说:“不是传染病,医生说了,生下来就有了。”我妈听后给了我一耳挂子骂:“你是不是傻,王丽芬高子豪家长他们打电话都投诉学校了,他们都不敢去,你去找死吗。”我捂着脸跑到房间把门重重摔上。

 我再次偷偷来到医院时,杨曼琳已经坐不起来,虽然她试了好几次,但仍然很吃力,我让她好好躺下别乱动,她问我:“他们是不是都不会来了。”我扣了扣头说:“他们家人给他们报了培训班,作业多得做不完。”她没再问下去。“你能把窗户打开吗,我好久没闻到新鲜空气了。”她的声音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好。”窗户上落满了一层灰看起来很久都没人清理,我使劲把它扒开,清新的空气传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我看见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替她担心,她说:“把我抱起来,放在窗户前的椅子上,我想晒太阳。”我听了心跳个不停,感觉喉咙发干,我走过去,我从来没有如此之近地看着她,她呼出地气息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伸出双手搭在我后背上,我的双手颤抖起来,我抱着她的腰,感觉就像抱着风筝一样,好轻,好轻,她的身体就和绵花一样,柔软,暖和。我有了个念头,想一辈子紧紧抱着她,不让她从我手上飞走。把她慢慢放在椅子上,一束阳光投在她身上,她说:“阳光、风景,大树好美。”我说:“是呀,好美。”她拉着我的手说:“今天上课学到哪了?”我回答:“苏轼的江城子。”她紧紧攒着我的手说:“念给我听。”她的手非常冰凉,这双手承受了太多疼痛,它应该是要握着笔的。我用两只手把它捂住,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她的头缓缓垂了下来,她飞走了。还是离开了我。

 十年后,我二十二岁,我在她墓碑前放下一捧郁金香,这时我才恍然明白,当年她问我王丽芬长舌妇转世,重点不是“长舌”而是“转世”,我突然有种强烈直觉,也许我现在扭身回头,可以看到十二岁的杨曼琳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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