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但却怎么也没法对人类死心。”

                                      ——《人间失格》

我是一个失败的小丑。

面色各异的人在我身边，眼神灼灼的看着我的行为，我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享受着被目光洗礼的愉悦。

我尽职尽责地说着下流的笑话，清晰的看到了那些人眼里不屑的光芒，但他们笑的很大声。

可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好像要散开了，我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惶恐极了，难道这又是一次失败？我想着，故意倒在地上，四肢朝天，若不是地面太窄，我甚至可以翻打两个滚，果然，我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大笑，我满意极了，我灵活地爬了起来，和他们嬉笑着。

可私下里我竟然如此畏惧人类，我的同伴。他们扯动嘴角，敷衍地掩饰神情里的轻蔑，然而更多的，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卑微地蜷缩在角落里，阴暗地揣测每个人心中的不堪，没有一个人在意我，连老师也视而不见。

我的存在感如此萎蔫，让我感受不到我在活着，我只觉得自己是一团无形的雾气，一切都是那么恍惚，我的思维不知所谓地与地上的尘埃缠绵悱恻，可我的躯壳却已腐烂。

这种不被人在意的空虚让我不能容忍，我不停地去寻找存在感，我如此渴求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于是我引来了一场灾难。

那个素未谋面的人，用他随手挥洒的温暖，占据我的心，我竟然相信了这一份温暖。

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方知他是一个卖烧烤的。

我也可耻地轻蔑于他，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猥琐，个子还没有我高，腥臭味包裹着他的全身，我轻轻呼吸，生怕被熏晕了过去。

在他的面前，我油然而生一种高傲，那是一种畸形的高傲，我使出我的逗笑本领，把这样一个我从心里看不起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真的很矮小，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竟还没有十三四岁的我高，可这样矮小的一个人，他的力气之大，轻易制服了我。

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

除了我们，房间空无一人，他把毫无防备的我抱到床上，急不可耐的扒掉我的裤子，我的心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恐惧，我拼命撕扯，呐喊，又怎能阻挡住这个恶心的人呢？他在我的身上蠕动，我没有一丝感觉，我不知道我正在挣扎，我的心里是迷茫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去想谁呢？我可以让谁来救我呢？可如果我竟然找不出一个人的话，我只感觉可耻地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于是我随便想了个认识而不熟悉的人，在心里嘶声力竭地喊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的求救，直到这个矮小的他做完这件肮脏的事。

他提上裤子，趴在我耳边说，以后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告诉他，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他的表情很难过，但不再和我说话，也不管凌乱不堪的我，在电脑桌前折腾一会儿就走了。

我像一条死去的鱼，浑身是挣扎的汗水和咸涩的泪水，还有他独有的腥臭味，一身臭气的躺在床上，但我的理智，不论何时都会切切实实存在的理智促使我收拾好自己，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余光看到电脑桌上放了一张纸钱。

那一刻，我的心里竟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可笑，直到最后毫无波澜，我轻轻拿起那张纸钱，看了半晌，把它整整齐齐折好了压在键盘下，漠然离开。

我在想什么呢？我轻声问自己。但我无法回答自己。

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我看着喧闹的人群，他们笑得都很开心，旁边有人问我，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来的这么晚？我璨然一笑，语气神秘：“告诉你个秘密，我刚刚被强奸了呢。”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愕然和怜悯，我觉得毫无趣味，漫不经心地笑她：“逗你玩呢，要是真被那个了，我怎么可能跟你说呢？”她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情绪，然后撇嘴：“吓死我了。”

我转身端正坐好，想着她的那丝情绪，是一种好笑的失望。

可我从此以后不一样了，或者也并无什么不一样。

我很乐意一边鄙夷自己如此肮脏，一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不过是躯体被玷污了罢了，可我的灵魂还是这样高洁而有趣呢，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最终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又何必觉得自己可怜，你更应该觉得可笑。

我可以预见我的后生，继续去吸引别人的眼光， 决不可独自去悲伤，那是一种矫情的诉说。

我将一直走下去，用我本不该存在的模样，直到最后，或者他杀，或者自杀，或者病亡，或者老死。但结局，终究是死。

我的墓铭需得如此去写:一个被强奸的失败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