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十年（2）】养猫
“张老师，小虎跟我很有缘分，一点都不认生！”
“嗯。”
“张老师，小虎过得很开心！”
“嗯。”
“张老师，你看看小虎在玩玩具的视频。”
“嗯。”
我犹豫了一阵子，才点开她——小猫的新主人——发过来的视频，看到小虎——一只黑色的英短猫——正躺在地毯上，撕咬着一只鱼形的玩具，确实很嗨。
看着它这么兴致勃勃，不由心情也好转了。
"你开心，它开心就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养猫”？
1、小虎来啦！
小虎本是我家的猫。
去年国庆节期间，我们一家去天津的朋友家玩。
他家有一只十多岁的白猫。在我们坐着说话的过程中，白猫不时地高高地翘着尾巴，非常稳重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像一个帝王在巡幸他的领地。
太帅了！老妻当场就决定，到附近的花鸟鱼虫市场买一只猫回家养。
虽然我心里并没有做好养猫的准备，但想起微博上一位大v天天晒猫，心里想着如果家里有这么一个小生命，能陪着我们一起慢慢变老，也是不错的，便同意了。
于是在市场上逛了大半个上午，买回这只黑灰色的小英短猫，是个男孩。
据卖主说，它的生日是8月15日，还不到3个月。
其实老妻的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因为她那段时间赋闲在家，有些郁闷，早就想买一只猫养着。
但是在北京买一只英短猫，怎么也要1500到2000元左右。而在天津的市场上，讲讲价，不到一千元便买下了。
她早有蓄谋，我们——我和女儿——还真以为是即兴的呢。
在回来的路上，装在猫包里的小猫，不停地喵喵叫，看着真叫人心疼。
老婆很开心地隔着纱门逗它。不过，大多数时间，小猫都在睡觉。
来到家里，小猫还有些认生，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地到处走动，探索它的“领地”。
但这时还太小，连沙发都跳不上去。
很快，它就不满足于处处抬着头观察了。
我们把它抱到沙发上去，这样它的视野就开阔了一些。
过了不到一星期，它就可以借助爪子抓力，自己跳上沙发。
闹腾一天之后，晚上我们回家，它就会找机会跳到老婆的膝上睡觉。
当它躺着睡觉时，腹部完全袒露着，如婴儿一般睡着。
老婆爱怜地捧起它，我想起女儿小时候那样。
我们给它起名，叫“小虎”。
为了表示家里来了新成员的高兴，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显摆，咱也是成为猫奴的人了。
2、女儿的反应
从带小虎回家的路上，女儿就一声不吭，似乎不太高兴。
回到家里，她开始打喷嚏。
我想是不是累了，有点感冒吧？
谁知第二天打喷嚏更加频繁。
这才想起，有可能是猫毛过敏。据说很多人家都是因为小孩过敏而不能养猫的。
不过，她已经在本市一所位于郊区的高校上学了，一周回来一次，甚至不能一周回来一次。
这样想想，也不是大问题，时间长了，习惯就好了。
于是，女儿一回来，就躲到她的房间，不让猫进去，她也不出来。
过了一个月，小虎已经很熟练地跳上沙发座，再一跳，就上了沙发靠背上。
有一天，发现它坐在地上，看着沙发对面的案几，憋足力气跳了起来，但仅是前爪够到桌面。
不过它很快找到另一个途径：先是跳到沙发背上，然后在奋力一跳，跳到案几上。
至于家里那个茶艺桌，它早已经上下自如了。
这时的小虎，还不知轻重，经常不小心抓伤人。
老婆抱它的时候多，它还经常拿牙咬老婆，有一次都咬出血痕来。
在我和女儿的劝告、恐吓下，老婆不得不去打了几次狂犬疫苗。
女儿也被猫抓了一道，便在网上搜答案，很认真地担心会不会死掉。
我笑了。不过，过了两天后，我的胳膊也被猫抓了一道。
到网上一搜，看到各种被小动物抓伤不打狂犬疫苗，最后不幸去世的案例。
我也陷入了沉思：万一我因为被猫抓了一下，以为无所谓而导致身亡，那是多么大的荒唐啊。
想起此前笑女儿。
原来，事情不管自己时，每个人都可以理性看待。关系到自己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过最后也还是没有去打针。
3、寻麻疹
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候，老婆跟我说，去一趟医院吧，瞧我身上。
我看了一下，顿时被恶心到了：腹部上下，密密麻麻起了那么多红彤彤的疙瘩。
怎么回事？是突然的吗？
老婆就像被揭发出来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说：不是，前几天就开始长疙瘩了，本来想忍一忍就算了，没想到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问了一下养猫的同事，说可能是寻麻疹。
我又赶到医院，问了一下大夫。大夫确定是寻麻疹，就是小动物过敏。
他给开了一些药，口服的，外涂的，吃了一个多星期，外加严禁抱小虎，才算是控制住局面，开始慢慢消退。
都到了这个份上，那还养啥猫呀！我们决定卖掉。
但是，此时我的堂弟刚和女朋友分手，一个人有点孤单，便提出要养这只猫。
虽然有些不舍，但有人过敏打喷嚏，有人过敏长疙瘩，还养个啥劲呀！
送给他，也算是自己人，若是想了，还可以去看看。
——当然，我们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本以为甩掉这个小家伙了，但临近春节，情况有了变化。
兄弟要回老家过年，而我们恰巧今年决定接父母来我家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
他提出让我们再帮着养一阶段。
我问：是不是你也养够了？养够了你就直说，我们抓紧处理掉。
他吞吞吐吐地承认了。
于是，时隔近三个月，小虎又回来了。
4、小虎又回来了
三个月不见，小虎体重已经有四五斤了。
据说在兄弟的群租房里，干了不少“坏事”：
打翻过金鱼缸，吓唬过女生（合租的一个女生害怕小猫，小虎几次跑到她的房间，把人家吓得要命），等等。
回到老地方，它很快就辨识出来，生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到处跑了。
小虎体能明显提升，上蹿下跳的本事见长，没有它不能到的地方：饭桌、茶几、灶台、洗手盆、阳台扶手沿，甚至一人多高的储物架。
经常自己跳上阳台沿，看着窗外，像思想家那样沉思。
跳上饭桌、茶几，在瓶瓶罐罐中高跷着脚，见缝插针地行走。
当然也免不了会碰掉什么东西。
从兄弟那里回来，多了一样东西：笼子。兄弟不得不把它关在笼子里。
有了笼子，似乎有了避免尴尬的机会：女儿一回家，就要把它关在笼子里。
晚上睡觉，为了避免它悄悄地跑到我的枕头旁边，就让它进笼子。
我理解这个笼子，就像是农村的鸡窝，到了晚上，就进去休息。
我们把饭碗和水盆，还有猫厕所，都放到笼子里。
但是，小虎并没有进笼睡觉的习惯。它想在外面玩。
有段时间，晚上抓它进笼子睡觉成为一个工程。
它会躲进卧室的小沙发底下，或者客厅的沙发靠背后，等等地方，就是不愿进笼子。
即使有时候我们把它抱进笼子，它立即进厕所大小便——说明早就该进去了——它也不愿进去。
有几次，搬开沙发找到它了，它就躺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抵制。
搞得我火绿，粗暴地攥住它的尾巴，倒提着它扔进笼子里。
在去关上搭扣的时候，它也很不满，会用隔着笼子抓我。
有一次，尖利的爪子刺进我的指甲沟，化脓了。
大夫说，你应该当时就去打针啊！
——说得我背脊一阵阵发凉。
5、与那个女孩无缘
在小虎回归以后，它就和我居住一屋了。——老妻和女儿都过敏，另住一屋。
小虎最喜欢的事，便是被抚摸。
每天早上我把它放出来，它伸几个懒腰，看着我给它铲屎，添加猫粮和加水。
完成这些工作后，就开始绕着我的腿蹭，我就知道另一项工作，小虎等得迫不及待了。
我往卧室床边的小沙发上一坐，小虎就知道幸福时光来了。
它先是冲我客气地叫两声，然后一跃而上，爬上我的腿，调整好坐姿，等候我的抚摸。
先是从头抚摸到尾巴，然后它伸出脖子，示意脖子需要抚摸。
一边脖子完成了，又调整到另一边。
摸得舒坦了，它眯着眼睛，喉咙里呼噜噜地响着。
那种陶醉的样子，就像喝饱了奶的婴儿睡觉一样，又像十天不吸烟的烟鬼吸到一口烟一样。
每天早上这一套下来，怎么也得半个小时。
老婆越来越少摸她了，因为每次抱着猫玩一会儿，衣服上都是毛，也怕是有点过敏了。
只有我才不怕。
春节期间，接父母来住。我们住的地方本来紧张，我天天睡客厅，父母跟小猫住一屋。
父母不习惯养猫，看我们工作都那么辛苦，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养个猫。
在他们的劝告下，我们决定把猫卖了。
女儿非常高兴地接下这个任务，在某鱼网上，不到一天就卖出去了。
一个女孩要养，第二天就要来看猫。
但过于顺利，让我们觉得有点飘，有点儿不放心。
所以就以未经我们同意就如此便宜地卖出去了为由，让她拒绝了买家。
可能和那个女孩无缘吧！
其实，那个时候还是想养下去的。
有一次，说到卖猫，老婆生气：怎么就养不住一个小动物呢？——她家里有养宠物的习惯，她也喜欢养小动物。但因为我们实在没时间照看，所以几年前不得不把养了不到一个月的下贵妇人狗送人了。
又有一次，她凄然感慨：养着吧，看家里空落落的——父母回老家了，女儿上学了，我经常在办公室很晚才回——她觉得有个活物也好啊。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
下班回家，刚进门，就听到关在笼子里的小虎委屈地喊叫，于是过去打开笼子，看着小虎窜来窜去，在几个房间里跑上一圈，确实觉得家里生气盎然啊！
于是，我们去买了一个吸尘器。因为最近发现猫掉毛特别多，每次撸完猫，腿上都沾上一层猫毛，用滚子粘已经远远不够了。
应该是快到夏天了，猫要换毛了。
第一次用吸尘器吸出一大把猫毛，老婆大吃一惊：这么多毛，怪不得有些不舒服。——原来是有点儿过敏啊。
6、终于受不了了
到夏天，天光亮得早，每天不到4点，或者刚过4点，小猫就开始活动。
先是在猫厕里用力扒拉猫砂，弄出各种声音。
等它扒拉够了，又开始叫，咿咿呀呀地叫，仿佛是在说话，似乎是提醒我，该给它放风时间了。
我忍着，等到它叫够了，静下来，我再想入睡，却已经睡意全无。
这么忍了一段时间后，老婆说：卖了吧！
我想起家里有耳塞，于是说：我有绝招！
晚上睡觉前拿耳塞堵住耳朵，任由猫叫我自酣然大睡！
可是，过了几天后，我的耳塞往往就不知怎么掉出来了，于是又在这巨大的喧闹声中醒来。
小猫闹得越早了。
一连几天都是带着一股巨大的起床气，被小虎叫醒。
想去揍它，它却在笼子里的小窝里，无辜地眼神看着我，我也就没兴趣骂它、跟它生气了。
然后又是撸猫。
老婆越来越少撸猫。随着夏天临近，我担心她会不会再像去年那样再长出一身寻麻疹？
有一天女儿回来，兴致勃勃地逗猫玩。我很高兴看姐弟俩个和好，可是玩了没多会儿，女儿就回去打喷嚏了。
前一阶段，老婆去国外出差十来天，家里就剩下我和猫了。
本想可以舒坦一阶段，熟料还是每天早上4点，猫就开始闹腾。起得早了，一上午上班就在做一件事：捱到中午，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本来一个人在家就不爽，天天被叫早起，快要崩溃了！
我在微信里召集一家人开会，宣布要尽快处理掉。
娘俩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架不住我这样崩溃，只好同意了。
7、放生
越来越觉得，养猫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一件太奢侈的事：
人到中年，背着房贷，人事繁琐，虚荣催促，每天都在拼命工作。
更要命的是，一家人，两个过敏的，还有一个怕被吵的。
我们又没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给猫。
养猫已经成为一个负资产了！
于是委托朋友在朋友圈里发了个广告，说是免费送猫。
很快就有拐弯抹角的同事要了。
双方了解情况之后，很快达成协议。
那天，同事来到我家接走小虎，我们边闲聊边收拾东西。
或许小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在客厅陪我们玩了一会儿，便默默地到了书房，趴在桌子上，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也心下有点不舍，就像送走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叫同事自己先跟猫接触一下，建立感情，再把猫装进猫包里。
很快她就跟猫混熟了，很流利地把它装进猫包里。
最后，我对新主人说：“你把这个笼子一起带走吧？”
她说：“不用了吧，我养猫从来不用笼子的，都是散养，叫它自由。”
这话叫我甚是羞愧。
我们这哪里是叫养猫啊，分明是关禁闭！
缘分已经时，只想给它找到一个好人家，开始新生活——我们也要开始新生活了。
想起经常用来劝慰恋人分手的话：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世间万事万物，应该都是这个理儿：缘分尽了，彼此放手，算是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