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态,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摘自 三毛 《说给自己听》
文｜王淑淑
01
我有个朋友，读的高职，大三就要回老家医院实习工作了。
她给我打电话说，爸妈已经帮她找好关系，一进去就是最好的儿科，只要没什么重大失误，实习期满之后就能直接转正。
我说那你好好努力，争取别出什么岔子。
她却叹气说，儿科科室嘛，大多数时候连打针都不会安排我们这些实习的上，我去估计也就是帮忙跑腿，能有什么差错，转正那都是自然的事情。
“那这样不是刚好？”
“可是，我总觉得很害怕。你说，人啊，是不是都这样，一旦看得到已经预设好的未来，就会觉得很没意思？”
我说不出来。
只好安慰这位朋友说，你看你一从学校出来就可以有份不赖的工作，每天还可以回家住，跟爸妈蹭吃蹭喝，多好，有个很靠谱的未来啦。
那咱俩换吧。她咯咯笑起来。
我说好啊，反正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她说，是嘛，我等的未来太难了，没指望它会来。
02
这句话很熟悉，我记得拿完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就这样跟我爸妈讲过：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你们期望别太高，社保这些千万不可以断缴。
当时嘻嘻哈哈地讲出来，其实心里是在流血的。
过了这么一年半了，我早就已经接受了很多现实，也早就学着把一些不算幸运的遭遇解释成一种偶然。回想起来，我就是这样骗着自己一路扛过来的，所以，再骗五年十年，也不碍事。
我骗自己相信努力的意义，骗自己相信生活的每个意外都有它的道理，骗自己相信只要认真用心对待就可以过得很快乐满足，到今天，我比那个我，积极乐观了很多，生活态度越来越靠近我理想未来中自己该有的模样。
唯一我骗不了自己的一件事情，叫做：我会有一个春暖花开的未来。
我知道自己总能找到一份什么工作的，哪怕是卖奶茶也都可以维系下去，总会找到一个什么人，有个家，可在我的概念里，这些是将来，不叫未来。
一览无余，就会一往无前。
朋友害怕的，跟我认定必然发生的，恰恰吻合。
03
这真是我见过最违背常理的事情。
我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任何事情我都会觉得已知结果比未知结果更有底，也可以更有目标地去努力。
但当未来靠近已知的时候，我害怕。
就好像你分明计划好了要走过什么样的地方，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要牵着什么样人的手晃在街上晒太阳，甚至独居室里要有什么样的装修风格，什么颜色的地毯和窗帘……突然有人跳出来告诉你：这没什么，你最后还是要回到另一种生活里去，逃不掉的。
我的那位朋友，甚至都还没有时间好好计划过这些，就要开始跳进一个终点透明的未来。这对一颗年轻的心来说，冲击挺大。
而当我问她为什么不拒绝掉这份实习任务的时候，她很平常地讲：
因为在一开始我对未来没有任何想法的时候，就没来得及拒绝。
没来得及拒绝的是爸妈两年来不知疲倦地送礼交际，没来得及拒绝的是这种听起来比身边的人省力一百倍的生活蓝图。
04
我们都是太普通的人了，普通到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都可能被忽略。
我问朋友，重来一次，你会拒绝吗?
她斩钉截铁地说，会。
我想也是，我也这样。
我知道我很难有未来，如果有，也说不定还是不得安生。我知道走着走着，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分开，有的义无反顾跨进荆棘丛生的路，有的一头扎进你侬我侬的舒服，只剩我这么个又怂又好强的人，到处乱撞。
我知道，你也会想要一个靠谱的未来，想要毕业要么考上心仪的学校，要么找到自己做得长久的工作，你还会想要一份舒服得体的感情。可是啊，如你所想的未来，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来。
和你一样，我要的那种未来，它也永远不会来了。
原谅我这么笃定，如果觉得可笑那就当我不知天高地厚好了。
朋友问我，你说，我们明明这么年轻，为什么会为未来纠结出穷途末路的感觉呢？那些二十岁过了还逆袭的人，不是还多得很吗？
我不敢答。
她叹气，说，太平凡所以才悲观吧。
05
陈奕迅在《葡萄成熟时》里面唱：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还是有雨，当初的坚持已令你很怀疑很怀疑……
而我们，怀疑的不止坚持，是那份我们心心念念的未来。
我们不知道未来的某天会怎样，但我们知道未来的某天我们不想怎样。
可是生活把你最不想要的摔在你面前并且告诉你，你最终还是要这样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觉得害怕，想逃。
是不是人年轻的时候都这样，还是只有我们？
明知道自己会朝九晚五下去，但是重选一次的话，还是要为一份有可能不会来的未来付出千万无眠的夜晚。
明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但是只要有缝隙，还是要心无旁骛地静候。
一边害怕，一边不自觉地把自己往真正想要的未来城堡里拉。
可能是因为年轻，还有头脑发热的激情，也还有死磕到底的决心。
我们似乎都在告诉自己：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真好，看得到必然宿命的这群普通人，在活一段想起来心潮澎湃的人生。
这是件幸运的事情。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