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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迎回母妻：燕秦的外交战（上）

        慕容超在南燕过上了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他一直没有忘记两个女人——他的母亲段氏和妻子呼延氏。

        当初，慕容超接头上吴辩和宗正元，没来得及知会她们一声，就悄悄地逃离了长安，一路历经艰辛来到叔叔慕容德身边。及至慕容德病死，传位于慕容超，慕容钟等人又发动叛乱。这一年多来，慕容超的人生际遇可以说是跌宕起伏。

        而段氏和呼延氏呢？她们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慕容超逃走后，后秦皇帝姚兴十分生气，感觉自己受骗了，就要拿这可怜的婆媳俩出气。

        姚绍和慕容超关系不错，劝说姚兴先把人软禁起来，如果日后慕容超有了出息，可以用她们作为筹码要挟。于是，段氏和呼延氏就成为了后秦的阶下囚，被软禁在了长安，失去了自由。

        这两个女人面对变故是又惊又喜，她们知道慕容超一定是去找他的叔叔了，认祖归宗是他的心愿，她们为他感到高兴，也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来接她们的。

        没错。不过首先想到她们的，是后秦皇帝姚兴。

        谁也没有料到，一年多以后，长安的小乞丐如今成了南燕皇帝。姚兴为自己当初看走了眼而懊恼，他那句“妍皮不裹痴骨”的名言也彻底沦为了笑话。还好，听了东平公姚绍的话，留下了段氏婆媳，终于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姚兴把段氏和呼延氏从牢狱般的软禁生活中解救出来，好言抚慰了一番，让她们给慕容超写信，要求慕容超接她们去南燕。

        两人又一次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了慕容超的消息，他居然已经贵为皇帝，忧的是如今她二人在姚兴的掌控中，如何能回到儿子（丈夫）身边。

        不久，后秦的使者带着段氏、呼延氏的家信和姚兴的条件来到了南燕的都城广固。慕容超这才从太乐的笙歌燕舞中蓦然惊起。他赶紧召集群臣，商议如何接回母妻。

        姚兴才没有那么热心肠，他带来了恶毒的交换条件。他说，如果南燕愿意成为后秦的藩属国，并且把太乐的乐队送给他，或者送他一千名东晋的居民，他就会把段氏和呼延氏还给慕容超。前一个条件，是对南燕国和慕容超赤裸裸的羞辱；后一个则是故意夺人所爱了，姚兴认为慕容超是舍不得拱手让出这支全中国最优秀的乐队的，那么，他只能去抢掠东晋的居民，势必会挑起燕晋两国的矛盾，后秦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

        议事大殿内，群臣激烈地争论着。

        左仆射段晖说：“陛下为一国之主，不应该因为个人亲情的缘故，就降低尊号，向他人称臣。况且，太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可拱手送人。我看，不如派军队到东晋抢掠居民送给他们。”

        尚书张华反对说：“侵略掠夺邻国，兵祸就会连绵不断，我们既然可以去抢他们，他们也就可以来抢我们，这可不是好事呀！陛下的母亲和妻子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怎么可以看重虚无的名号，不肯降低尊号，委屈求全呢？”

        听了几方面的意见，慕容超心里有了主张，就问张华：“那么，谁可以为朕去秦国走一趟呢？”

        张华回答道：“尚书令韩范前秦时曾经与秦国国主姚兴一起做过苻氏的太子舍人，如果让他出使秦国，秦王应该不会为难他的吧。”

        “如此甚好！韩爱卿，你意下如何？”慕容超期待地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韩范。

        韩范被点了将，不好推辞，只好答道：“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其实，他是了解老熟人姚兴秉性的，这一趟出使的任务可不轻松，搞不好两边都不讨好。因此，他才保持了缄默，结果还是被张华推到了前台。

        韩范带着南燕愿意称臣的国书来到长安，受到了老朋友姚兴的热烈欢迎。一别十多年，韩范故地重游，感慨万千，两个昔日的朋友，如今身份、地位发生了改变，注定要进行一场唇枪舌剑的对决。

        姚兴想先给韩范一个下马威，故意问道：“从前，燕国的使臣来到秦国，我和燕王行的是对等的礼节。现在你韩范来出使，燕王却要向我俯首称臣，这是为何呀？”

        韩范早有准备，朗声回答：“孙权曾经向曹丕称臣，委屈自己为东吴百姓换来和平；现在，我们燕王陛下的母亲和妻子被秦王您扣留，他愿意降低尊号向您称臣，实在是用行动表明至诚的孝心。正所谓屈身一人之下，伸于万人之上，此等权变之道，是经典所称许的。”

        姚兴摇头道：“燕国不过是一撮尔小国，臣服于我秦国正是顺应了《春秋》以小事大的道理。”

        韩范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想当初，周朝爵位有大小五等，因此才有了以小事大的礼节。如今，陛下您是闻名天下的帝王，拥有西秦；而我主上继承先帝基业，在东方齐鲁大地立国，与陛下平分天下，共同称王称帝。燕王与陛下修好，是崇尚谦让的大义，如果您再这么狂妄自大，随意折辱使节，恐怕会伤害到大秦的堂堂威名，也有损我皇燕巍巍之美，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姚兴说不过韩范，十分不满：“强词夺理。按照你的说法，燕王派遣你来并不是以小事大？我看明明就是嘛！只有小国向大国称臣的，哪有大国臣服小国的？”

        “您也不要生气，道理是以小事大的道理。但主要还是因为我主的一片孝心，希望陛下体察孝亲的道理，怜悯他们母子。”韩范知道老友要面子，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姚兴果然听了很高兴，走下去拉着韩范的手说：“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是说不过你呀！”于是，给韩范安排极高的礼节，宾主尽情欢宴，畅叙平生。

        席间，姚兴和韩范聊起慕容超，还十分困惑：“燕王流落在长安时，我还特意召见过，他这个人吧，确实一表人才，但是这里似乎有点问题，总是答非所问。” 姚兴指了指脑袋。

        韩范笑说：“这不正是我主的聪明之处吗？连您这样精明的人都被骗过了。”

        韩范又把慕容超添油加醋地夸了一番。姚兴假装生气说：“你这个家伙，是专门跑到我这里为他唱赞歌的吗？”

         看姚兴心情不错，韩范趁热打铁，说服姚兴送还慕容超的母妻。姚兴当即一口答应，还赏赐了韩范许多东西。韩范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总算可以不辱使命了。

        让韩范万万没想到的是，睡了一觉醒来，姚兴又变了脸，提出要慕容超先送太乐伶人入秦，他才会送还段氏和呼延氏。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南燕的叛徒慕容凝在姚兴面前进了谗言。

        慕容凝参与谋反，被韩范打败，投奔后秦，姚兴收留了他，现在，韩范受命出使后秦，慕容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他对姚兴说：“慕容超并非真心臣服于陛下，一旦咱们归还了他的母亲和妻子，他必定不会再听您的话，应该先让他把太乐伶人送来。”

        姚兴觉得有道理，就对韩范说：“朕会归还燕王的家眷，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了，等秋凉之后再做打算吧！”

        结果，由于慕容凝从中作梗，韩范没有完成这次出使的任务。虽然没有接回慕容超的母妻，但是韩范在姚兴面前表现得很有风范，为燕国挣得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