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婉贞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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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后阿鲁特婉贞哀婉的一生……
时已近秋,御花园中褪了葱郁,已有几分萧索,远处,几个宫人正在清理千鲤湖中的落叶,瑜嫔看着前面公主的身影已经绕过柳堤旋到假山,不由加紧了几步,那边假山环绕叉路很多,一不留意就会错过。
待瑜嫔行至柳堤,抬手拂过面前的柳丝,却见公主并未回宫,在假山前与随行的宫人分开只带着贴身宫女小荷去了花园深处。
瑜嫔见公主遣散他人心知此时公主应不想被打扰,便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主子,怎么不走了?”
瑜嫔将帕子收起来,
“算了,改天再送还给公主吧!”
就在瑜嫔转身想要回宫时,庆儿突然出声,
“主子,奴婢怎么觉得公主怪怪的?”
“嗯?”
瑜嫔素知庆儿心细,便又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影影绰绰的柳丝,只见公主步履匆匆行至一石洞前停下,左右看了看,跟小荷说了点什么,便旋进石洞中,洞口只留小荷一人东张西望显然是在放风,瑜嫔心下奇怪。
“主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喜儿看着那边的假山询问瑜嫔,瑜嫔瞥了喜儿一眼,
“回宫!”
喜儿望着公主所在的方向,
“可是主子……”
“回宫!”
瑜嫔回头盯着喜儿,目光严厉,
“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少知道点东西,多一天命数!”
“是,奴婢遵命!”
就在瑜嫔走后不久,荣安公主从石洞中出来,左右看了看,
“可有什么人?”
“回公主,并没有什么人过来,只是远远看见瑜嫔娘娘像是要往这边来,突然又返回去了……”
“瑜嫔?”
荣安公主微微低头,喃喃低语,
“她可是个聪明人呢……”
小荷看着公主低头沉思的模样并未答话,只是安静地站在身后,荣安公主抬头看着湖面,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欣赏园中美景一般,在湖边站了片刻便带着小荷匆匆离开了,就在公主离开后不久,又一个身影从石洞中走出来,在柳枝的掩映中消失在花园深处……
瑜嫔一行人回到寝宫,便看见长街上洒扫的小太监兰喜儿在门口站着,瑜嫔心里一沉,目光有些阴暗。兰喜儿看着瑜嫔过来,忙上前打了个千儿,
“奴才给瑜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瑜嫔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直接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兰喜儿心下奇怪,摸摸胸口的东西,刚想起身,突然听到瑜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兰喜儿?”
兰喜儿赶忙起身跑到瑜嫔前跪下,
“奴才在!”
“听本宫宫里的小路子说你会调教鹦鹉?”
“回主子的话,奴才刚进宫的时候曾在雀鸟司待过!”
“那好,本宫新得了只鹦鹉,正缺个调教的人,你先随本宫进来吧!”
“嗻!”
旁边的小太监无不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兰喜儿进了宫门,刚刚还是跟自己一样做着粗活的同伴就凭着雕虫小技转瞬就得到贵人主子的青睐,嫉妒的同时又深深无奈,谁让自己没有调教鸟雀的本事呢?只能重重地清扫,恨不得把青石板都扫掉一层皮!
兰喜儿低着头弓着身子跟瑜嫔一路进到主殿,待瑜嫔在主位坐下,庆儿很有眼色地将宫人都带了出去,兰喜儿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躬身呈给瑜嫔,瑜嫔接过信放在桌上吩咐庆儿进来将兰喜儿带出去,当宫门在她面前合上,她赶忙抓起信封,直接撕开火漆,谁都不会想到,一直以来温文尔雅淡泊宁静的瑜嫔会因为一封信方寸大乱,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肩膀就如寒风中的落叶,颤抖的厉害。
“主子?”
庆儿见殿中半天没有动静,有些担心,站在门口小心询问却半天没有回应,她知道兰喜儿是自家老爷收买的人,一向帮着老爷传信的,每次老爷传信进来主子都会难受许久,如今定是又催主子了吧!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开了门,屋里的阳光有些灰败,瑜嫔趴在主位榻上的小桌上,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庆儿心里一慌赶忙上前,
“主子!”
瑜嫔并未做声,只是转过了头,两只本来如古井无波的眸子有些发红,眼睛也是肿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庆儿心疼不已,连忙取来毛巾用冷水浸湿给瑜嫔擦脸,她家主子向来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唯一能牵动她的恐怕只有……唉!看着地上散落的信纸,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桌上,看着面前没有生气的人儿,
“主子,您又是何必呢?”
瑜嫔没有回答,任由庆儿拾掇自己,庆儿捋过她额边的碎发,
“主子,当初你选择这条路,就注定今生与他已是无缘,您现在已经是皇妃了,何必如此执念呢!”
长而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庆儿狠了狠心继续说,
“您是聪明人,既已进宫,这生死都是皇家的人,从进宫那刻起您心里除了皇上谁都不能放了,主子,您又何苦难为自己呢,早点放下,趁早干净,就凭您的美貌和心智在这后宫何愁争不到一席之地,老爷和福晋还能如何牵制得动您?”
瑜嫔听到庆儿提及老爷夫人,瞳孔瑟缩了一下,那种从童年时就伴随着自己的怨愤,那无休止的无助的孤独的夜,那如水凉夜的入骨寒冰,又一次将她包围,她抱着双肩,蜷缩在椅子上,
“他们把他送去了甘肃,他们好狠,这是要诛我的心啊!”
庆儿大惊,
“老爷竟然这么快就将人送走了?朝堂没有传什么话来,难道已经有了结果咱们不知道?”
“议来议去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只不过是得到谁的首肯,皇上的势力终究是弱了些……”
“主子,您别难过……”
瑜嫔抬起头并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看着外面的天空,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宫苑静悄悄的,庆儿小心跟在身后,站了很久瑜嫔回过头来,
“当年母亲离世不久,姨母就匆匆忙忙嫁给了阿玛,这么多年,我深知她的手段,后院被她看的死死的,除了她的瑞哥儿,再没有其他孩子,只是我没想到,她连我也不放过,当初她是如何视我为眼中钉的,只不过后来看到了我的价值罢了,拆散我和贺楚,逼我入宫,逼我争宠,让我为瑞哥谋前程,这些我都可以忍,唯一让我痛心的是阿玛,这么多年,她的所作所为阿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明知我和贺楚两情相悦,却也同她一起逼他离开,本以为贺楚回到蒙古能安稳度过一生,可他们竟然用他的命来逼我,他是我的亲阿玛啊……”
庆儿看着抽抽搭搭的瑜嫔心疼不已,她从小陪着瑜嫔长大,主子经历了什么她当然都知道,嫡福晋去了以后,主子日子艰难,若不是她冰雪聪明明里暗里道理弹压着,继福晋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主子!主子!”
喜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庆儿看了瑜嫔一眼,见她点头,才过去开了门。
喜儿进来,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一看瑜嫔的眼睛红肿不堪,想起兰喜儿送的家书,眉头不禁一皱,可又不能说什么,只是上前将打探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瑜嫔。
“皇上已经下旨从甘肃,直隶调军镇压,朝廷也派出了钦差大臣,还有一些宗室子弟想建功立业自荐跟随钦差大臣的,皇上龙心大悦,当场就封赏了不少人呢!”
“那些个宗室享乐惯了,这种事情躲都躲不及怎么会自己往上凑呢,况且他们又没有入朝资格,怎会自荐呢?”
喜儿面色古怪地看了瑜嫔一眼,嗫喏着,
“好像是老爷递上的自荐书……”
瑜嫔眼里一抹厉光一闪而逝,沉默不语。
“主子,您……”
“没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既然他们非要逼我,我又怎能什么都不做!”
庆儿看着瑜嫔眼中汹涌的恨意和厉色,终是低下了头。
养心殿的朝议已经结束,东太后看着西太后面色不满,看着荣禄更是满面怒色,皇上已经亲政,荣禄还是这般让皇上没脸。
“荣禄,哀家跟妹妹老了,就想好好享享清福,皇上大了,该是担负起家国大任了,你是我们姐俩信得过的人,把皇上交给你哀家放心,但这江山终究是要握在皇上手中的,有些事情也要放开手让皇上去做,你明白吗?”
荣禄心里一凛,跪下身来,
“臣惶恐,臣一定鞠躬尽瘁辅佐皇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来人呐,扶大人起来,赐座,上茶!”
待荣禄坐定,东太后叹了口气,
“你不要惶恐,我们姐俩从来没拿你当外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么多年,我们孤儿寡母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这无边的荣耀下多少暗涌,皇上年纪轻,从小就没了皇阿玛,我们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们这些肱骨之臣,你就把皇上当成你的晚辈,教导他,鼓励他,做的好就表扬他,做的不足就指正他,全当是全了我们做额娘的心,你明白吗?”
荣禄起座,拍了两下袖子跪伏在地,
“臣定不负头太后所托!”
东太后微微点头,西太后瞥了一眼荣禄,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