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野菊花36/我姐夫9

我姐夫（9）

他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恐惧，反倒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无视鬼子的屠杀，他的头抬得很高，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他在人群中，在一个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我，他的眼神不再游动，他面带微笑，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安慰，就那样盯着我，微笑着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从那里又看到了去年他给我看的那副漫画，一个日本鬼子用屠刀砍开了一个西瓜，西瓜流出了鲜红的汁液…..

一个日本鬼子在台上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姐夫在台上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就像木头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过去，对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接受。

这时候，一个巫婆上了台，她东舞西舞了好长时间，手里还拿着冒着烟的东西，整个戏台子上都被她弄得烟雾弥漫。

台下，村民们都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我只能听见我自己心跳的声音。

巫婆跳完之后，跑到日本军官面前说了几句话，不知道是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姐夫上台说，现在不是问斩的时辰，说如果此时问斩，对皇军不利。还说，最好的时晨是午后一点，并让村民们耐心等候。

那时候我还不会记时，但听我姐跟我说，问斩时间推后了整整两个钟头。我奶奶说：“那哪能呆那么久，先回，再来吧。”

我奶奶拉着我往回走，我就扭着头想尽量多看一眼那个人，心想，他是不是也能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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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们又被赶到场前，但是我发现，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人跟我们一起进了场子。

到了一点，行刑开始，那个巫婆又是一阵奇怪的乱舞，便消失在烟雾里。日本鬼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练习杀人，还说要杀一儆百，说那个人就是做了对大日本帝国不利的宣传，是八路的探子。

那个人被拉上戏台子上之后，就有好几个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对着他。

就在第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对着那人的胸膛刺去的瞬间，突然一声枪响，那个鬼子应声倒下。

也是随着这一声枪响，全场突然乱成了一锅粥，鬼子乱了，村民们也乱了，我奶奶和我姐姐就拉着我和我弟弟随着人群跑出坝前，跑回家中。

虽然一路小跑，累得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我一想起那个人没死，心里就一亮一亮的，反倒觉得不累，觉得开心，觉得要是以后能再次见到那个人就好了。

枪声响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后来我听我姐夫说，那个人被八路军游击队救走了，这个消息让我开心的又是一晚上没有睡着。

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日本人认定那个巫婆通八路，四处搜查。

巫婆的确是跟着八路跑了，他们没抓到巫婆，便抓了十几个青壮年，二话不说就杀了。还说这笔帐要记在我姐夫头上，让我姐夫赶紧把粮食交上来，否则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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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大革^命中，我姐夫被造^反^派扣上了汉奸，走^狗，卖^国^贼的帽子，尽管是在农村，也没有逃脱被批^斗的厄运。他们说他是伪村长，说他帮助日本鬼子欺压和残害老百姓，还说是他为了讨好日本鬼子，把黄花大闺女大脚何何拱手送给日本鬼子当妓女，让他写材料，低头认罪。

我姐夫在各种批^斗^会上被折磨的精疲力尽，身体极度虚弱，在一次批^斗^大会上被一个青年一拳打在后背上，当场吐血身亡。人们说，当时看见他是把心吐出来了，红红的一个大疙瘩。

一九八二年，我姐夫终于被平^反，并恢复了党^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