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陷阱？（散文）

           

多年前，我曾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张受聘为中国国家书画院副院长的委任状。最终，我没有按规定上交银子，所以这个副院长也就成了一个泡影。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理智的。虽然这个“中国国家书画院”名号貌似很强大，但也就是一口仿真烤瓷——假牙。

然而，我对最近一次的“艳遇”却并不怎么理智了。

那天早上8点多，我去惠黎菜市场要去买条鱼，刚到市场附近的街口，有个手里拿着一把小国旗的二十多岁女孩来到我身旁。“叔叔，你好！”并顺手塞给了我一面小红旗。

“丫头，干嘛送我小红旗？”我感到有些奇怪。女孩来了个“童子遥指杏花村”，用手指着三、四十米开外的一处挂着国旗的店铺说：“叔叔，你拿着小红旗去那个挂旗的店里，可以免费领一把菜刀。”

我承认没能抵御住这个小诱惑，便举着小红旗走向了那间挂旗小店。

进了店铺门就看到，不大的房间里，已经围站了十几位“叔叔阿姨”，围台里一位约莫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眉飞色舞地宣讲着（以下简称为“宣讲男”）。

这间不到20平米的临街店铺，围台里摆放着2排完整包装的麦饭石铁锅，围台的拐角处还放有一个罐装气煤气灶。宣讲男的面前是三、四个大纸箱，想必里边装的就是赠送我们这些“叔叔阿姨们”的礼物了。

宣讲男宣讲正在势头上，声音不小，但略有些沙哑，多半是“话唠”所致。他一会儿拍胸发誓，一会儿与站在围台前的“叔叔阿姨们”挥手互动，时不时地还要进行操作示范，只见他口泛白沫，额角流汗，这说明，“忽悠人”这项工作也是很辛苦的。

宣讲进行时，仍陆续有一些举着小红旗的“叔叔阿姨”进入店铺。

这当儿，宣讲男从身旁的纸箱里拿出了一把包装简易的筷子。

“叔叔阿姨们，这种筷子是用深山竹林里的竹子加工而成，环保又养生，金筷银筷不如这种竹筷。”平平常常的一把竹筷子到他的嘴里竟成了宝贝，真是“忽悠没商量”。宣讲男突然话锋一转：“叔叔阿姨们，这把筷子好不好？”“好！”宣讲男得到了一片附和声。“这把筷子送给你们要不要？”“要！要！”回应的声音显然比刚才高出了好些个分贝。于是，每位叔叔阿姨都拿到了一把“金筷银筷都不换”的竹筷子。

“筷子游戏”一落幕，“洗碗巾”把戏便开场了。宣讲男又从另一纸箱里取出几张约8开纸大小的彩色纸巾。

“叔叔阿姨们，我手里的这东西你别小看了，它可是高科技产品，这种洗碗巾刷锅洗碗不沾油，无毒无害无污染，是厨房间必备一宝。”说罢，他便拿来一个小碗，往里面倒上一些油，然后用其中的一张洗碗巾把油碗擦净，又将这张洗碗巾在清水里淘洗一下，最后将洗碗巾和油碗展示给大家。我亲手把摸了油碗和洗碗巾，你还别说，真的没有油腻的感觉。是此物神奇还是戏法障眼？我不得而知。

“叔叔阿姨们，这么好的洗碗巾你们想不想要？”宣讲男故意在挑逗我们的神经。“想要！”几乎是一片呐喊了。又要送洗碗巾了？嘿嘿，你猜对了，我们每个人手里果然又有了三、五张洗碗巾。

进店前承诺是送菜刀，可到现在仍是口不言刀，我有些犯嘀咕了。

宣讲进行时，忽悠势正旺，容不得我嘀咕，宣讲男又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了一把小梳子，它看起来很不起眼，就像在垃圾场很容易见到的那种小塑料梳。

“叔叔阿姨们，你们可能会认为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塑料小梳”，好家伙，他貌似精通心理学，竟然能猜想到我们的疑点。“错！这不是普通的塑料梳，这是采用纳米技术制作的产品，用它梳头能有效疏通血脉经络。”言罢，他便用小梳子作梳头示范，口中还念念有词：“左十三右十三，到老不得脑血栓。”

如此健康利器，怎能不激起一股骚动？宣讲男趁热打铁，“叔叔阿姨们想不想要？”“想要！”一片山呼。宣讲男的发问似乎多此一举了。照例，我们每个人手里又多了一把“神奇小梳”。

“叔叔阿姨们今天都是奔着‘免费送菜刀’来的，我们说话是算数的，刀是一定要送的。但在送刀之前，我要给你们展示一下它的功能优势。”

终于进入了主题。宣讲男从另一个纸箱里取出了一把菜刀。台下人的由于激动引起了少许骚动，有人伸出手要去接拿菜刀；有人眼睛直往那纸箱里探索，有人直言心声：“快送我给一把，我要去接孩子了！”宣讲男临阵不乱，仍按他的套路出牌，“叔叔阿姨们，你们家里用的菜刀与这把刀是不可比的，它是特殊钢材运用镭射激光技术锻打制造的，锋利无比，经久耐用。”说这话当儿，他又从地上拿起一截钢管，然后用刀口对着钢管猛砍几刀，只见钢管被砍出了几道伤痕，刀刃却是完好无损。“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宣讲男继续宣讲，“这把刀还有特点，它能一刀三用，刀口切割，刀背的前部位是用来砍剁的，这个缺口花案处起到了开瓶器的作用。”指点——宣讲——示范，三步流程，步步紧扣，简直不由你不信了。

主曲唱罢，这回该送刀了吧，没想到宣讲男又节外生枝。

“叔叔阿姨们，孩子站在这儿讲了这么长时间，流了一身汗，嘴干舌苦，你们心疼不心疼？”“心疼”，有人附和道。“既然心疼，叔叔阿姨们能不能掏钱给孩子买瓶水喝？”“能！”有人应答，其中一个约莫六十开外的男子声音最为响亮。

“这位叔叔，就是你了，掏钱给孩子买瓶水，舍不舍得？”“舍得！”老男人再次“豪爽”而应。“掏钱！”宣讲男咄咄逼人，老男人颇为洒脱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宣讲男伸手便抓了过去（两个男人的表演像是彩排过的，献金男颇有“托”嫌）。很多人看到这一幕，眼神都有些异样。

剧情会如何发展？

过了一会儿，只见宣讲男走到了献金主跟前，“叔叔你是真心的，孩子领情了，这钱孩子不能要，你把钱收好了。”说着，便把钱还了过去。这唱的是哪一出？我有些懵圈了。

宣讲男又折腾了一阵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叔叔阿姨们，时间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孩子在这儿忙乎了大半天，还有几位服务小姐也在跟着忙乎，有叔叔叔姨愿意掏钱请我们吃顿饭的吗？钱不要多，两三百块就行。”“愿意！”除了先前的那位献金主外，另有三、两个男、女主随声附和起来（难道也是“托协会员”？）。

“是真心就把钱掏出来！”显然，宣讲男用的是激将法。于是，这几个人便都亮出了三张百元大钞，男子依次收入到手。

“这钱我真收下了，你们后悔吗？”“不后悔！”这回答是鼓足了气喊出来的。“看看，这就是真情实意，孩子被感动了。”宣讲男说着，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钱孩子真不忍心拿呀！”宣讲男故伎重演，又将钱还了回去。相信这回懵圈的不止我一个了。

接着，宣讲男又宣讲、介绍了“花眼、近视、防蓝光”，一镜三用途，叫价550元的一副眼镜。

“好了，叔叔阿姨们，这幅眼镜等会儿也要送给大家。现在我要向你们推荐一个重头产品——麦饭石真空微压锅。”话锋一转，宣讲男让一位服务小姐关闭上了店门，“小李，请把店门关上，别的人不让再进了，今天只给在场的叔叔阿姨们发福利。”宣讲男清点了在场的26人后，便开始了麦饭石锅的宣讲和演示，通过他的宣讲和演示，这口貌不惊人的炒锅似乎成了家庭不可或缺的尤物。被炒锅的吸引，大家似乎暂时忘却了奔来初衷——领菜刀。

“这锅好不好？”“好”！“想要不想要？”“想要！”答案异口同声。“但是，这锅定价太高，我做不了主送给大家。”宣讲男向我们展示了包装盒上的“建议零售价”（1280元）。“乖乖，锅不大，价不低。”我自言自语。“但是，我可以做主以极低价格卖给大家，不过，每人只限订购一口。”

他的蛊惑是有效果的，许多人积极表达了欲购的意愿。看到还有人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宣讲男继续煽情，“有些人一听说要免费送东西，跑的比谁都快，一说要他掏钱买东西，立马没了精神，我最看不起这种贪占小便的人！我相信今天来的叔叔阿姨们没有这样的人！”话说到了这份上，店门又被关闭，此时退场，无异于当街被扒光了衣服，太丢人现眼了。再说，前两次的“收钱返还”把戏犹在眼前，说不准宣讲男是要抖个“大包袱”呢。

“需要锅的叔叔阿姨们，请掏出300块钱，我们马上把锅送到你手里。”

有爽快掏钱的；有抖抖嗖嗖掏出钱来的；也有要手机付款的。

我平常是不带现金的。我将此情告知了宣讲男：“老板，我没带现金。”“手机里有钱吗？扫微信。”宣讲男给我指出了一条付款通道。我打开手里微信一看，“钱包里”余额显示为“202”。“老板，我手机里只有202块钱了。”“扫200！”宣讲男立马回复。很快，宣讲男便收到了我的200元“红包”。

我承认，我在幻想着宣讲男抖开这个大“包袱”。然而，等来的却是“肉包子打狗”。

“叔叔阿姨们，现在开始发礼品，你们想不想要？”“想要！”赢来一片欢呼。“我把礼品发给大家，大家能不能回去给你们的亲友做个宣传？”“能！”回声很响亮，只差拍胸脯了。“那好，我们这个‘鑫源厨具’店还有几天时间，到5月18日就正式开业了，欢迎大家到时候前来选购。”说到这儿，宣讲男又是话锋一转，“不过，到那时候，300块钱可就买不到这口锅了，菜刀、眼镜也没得送了。”瞧他说的，我们今天竟是绊倒捡个金娃娃，讨了个大便宜。

说话间，宣讲男让服务小姐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大塑料袋子，然后便依次将包装完好的麦饭石锅装进了塑料袋子里。接着，又将那把“引君入瓮”的菜刀也装进了袋子。

“再送副眼镜！”有人喊道。“面包会有的，眼镜会送的。”宣讲男接着补充说道，“刚才有的叔叔阿姨交的是200块钱，和交300块钱的叔叔阿姨要有个区别，交200块钱的就不能送眼镜了。”根据这一“新规”，我和另外两个只交200块钱的便受到“冷遇”，无缘于那副一镜三用的眼镜了。

时近正午，游戏结束，于是开门放行。

我拎着沉甸甸的“礼品袋”，像拿破仑凯旋一样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却没想到遭到了孩她娘的一顿训问：“早上出去买鱼，12点多了才回来，你买的鱼呢？这么长时间又晕到哪去了？”

咱有大收获，说出来不怕她不消气。我将事情经过如实禀报，本以为她会立马和颜悦色起来，没成想，她火力不减。“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就是变着法骗钱，你被骗了知道不知道？”

“这锅卖价1280块钱呢，菜刀卖价是195块钱，我只付了200块钱，还是很划算的呀！”我这很像阿Q式的自我安慰。

“就算是这样，你看看咱家缺这些东西吗？”孩她娘继续数落着，“以前单位发的不粘锅闲着三个没用，菜刀也有四把没用。说你受骗上当了，你还不承认，你属鸡的呀，就是嘴硬！”

我打开了橱柜门，瞧了瞧那些处于待业状态的炒锅、菜刀们，我似乎看到了它们嘲笑的嘴脸和不屑的眼神。“你去找他们退掉，就说家里有多余的，用不着。”孩她娘给我指出了一条道儿。”第二天我悉遵懿旨前去退货，却是一场扑空，“鑫源厨具”小店已是铁将军把门，毫无声息了。

哼，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待到5.18再去找你算账！我暗自盘划。

5.18如期而至，我匆匆吃过早饭便带货来到“鑫源厨具”小店，而我看到的场景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又吃了个闭门羹。之后我又去了两趟，做的依然是无用功。

“说好的5.18开业，怎么是一个‘人去楼空’？”

圣人云：人无信不知其可也。这种无信之徒除了会忽悠人，还能干些什么正事儿！我揣着一股怨气，发泄着满腹牢骚。

得嘞，，麦饭石真空微压锅、镭射激光锻打菜刀，你们也去“待业”吧！

这事儿虽然过去一月有余，但我仍是纠结于此——花了200块钱，拿回来叫价不菲，进家就要面临“待业”的麦饭石真空微压锅、镭射激光锻打菜刀，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这是馅饼还是陷阱？

前天偶然读到一篇文章，其中有这样一段话：“贪心是受骗的根源，轻信是上当的必然”。难道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给我的启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