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待

 在家收拾年货，发现一盒拥有12种品类的糕点，下意识地以为要是带给奶奶吃她一定很喜欢，一秒钟后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即便带回去她再也吃不到了。想起姐姐曾经开玩笑说，奶奶最盼望你回来，因为你总是给她带好吃的。其实并没有，只是记得奶奶对外界有孩子般的好奇，所有没吃过的东西她都愿意尝一尝，而我也能从她的惊叹中获得一种自豪感，于是每次回家之前就会特意去买一些不常见的食物。

 车厘子还不那么流行的时候，我买了一些在她的病床前。仟吉的糕点，细腻可口，我递给不能说话的她时她也笑着吃下去了。去年春天，回家的前一夜我特地去百果园买了自己平时都不舍得买的台湾凤梨，想着奶奶应该会喜欢这比菠萝更甜的味道。后来听妈妈说，奶奶并不喜欢吃蛋糕之类的加工食品。所以，她是为了不打击孙女的孝心才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奶奶还是那么身强力壮。常年的劳作锻炼了她的体力，她可以挑满满一担稻谷，可以像个男人一样赶着牛去犁地，可以日夜不停地做这做那。我记得她在非典期间重拾多年前爷爷教给她的熬炼金银花露的方法，她在双抢期间忙完自己家的活又赶着帮两个儿子，她捡螺蛳、采菱角、买草药，尽一切努力去创造生活。那时候她生龙活虎，几乎从未生病，我们也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离开我们。

 家里的中堂下面摆着奶奶的照片，那么鲜明。那是一个聪慧有韧劲的老人，一辈子吃尽苦头。如果给她一个平台，她也许能上清北。我记得给她挠过背，那温热的感觉尚存，人却已经远去了。爸爸说奶奶可以读懂大本的《红楼梦》，我未曾亲眼所见，却是相信的。她一直鼓励我们好好读书，说唯有知识是任何人带不走的。

 可是当她在病榻的时候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没有为她洗过一次澡，没有给她梳过一次头，甚至没有给她换过一次衣服。我天真地以为那是父亲一辈的人应尽的义务，很无情地忘记了她在我身上的所有付出。我愚蠢地没有在她尚在的时候多回去陪陪她，给一直卧床的她买一套柔软的被单，一个质量稍好的热水袋。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我没有。当我还想去做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2024年2月20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