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2)
红包(2)
文 南岸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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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收红包十年以前，那时自己刚参加工作不久。第一回和主任上台做手术的前一晚，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啊！俩眼和铃铛一眼，在夜里眨啊眨的。他知道自己将走向一个新我，所学的东西有了用武之地，他兴奋、激动却又紧张、担心，脑子里一遍遍想象着明天手术的情景。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有敲门声。他一哆嗦，赶紧问，谁啊！来人不说话光敲。他有些烦了，开开门，借着灯光一看是白天的一个病号家属。来人穿着一件黑西服，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脸有些胖，上面的肉挤在一起和肉葫芦一样，王大进想笑，可还是强忍住了，问，这么晚了有啥事？来人说，俺是20床的。王大进说，我知道，你有事明天和我们主任说好了，我要休息了。来人一脸的不屈，倚住门框说，王大夫，这不明天俺娘要做手术了。王大进说，是啊，你也快去休息，明天的事很多啊！来人还是不动，眼睛直往四下里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就凑到了他的跟前，猛地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王大进吃了一惊，扎煞着手说，你这是干啥呢？来人连忙捂住他的嘴，说，王大夫，叫人知道了不好啊！王大进的脸当时就像叫人抽了一样，腾得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干啥，不行，不行的。来人攥住他的手抽泣着说，你不知道，俺娘到这一步不容易，手术好好的比啥都强。王大进把东西塞给来人，说，为大娘看病，是我们的责任，大娘看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你这样不是再给家里添负担吗？不行，你拿回去，把钱用在正地方。来人有些急眼，拉住王大进的手说，王大夫，我不和你多说了，你为俺娘尽了力，东西不多，你就不要再客气了。说完，把东西往王大进手里使劲一塞，转身就走了。王大进傻了一样，站在那里说，你看你这人是咋了？你听我说。来人头也没回，脚下的步子却似乎加快了。王大进追了两步，没撵上，就耷拉着脑袋回了宿舍。他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又出去看了看，确信没有人，才进了屋。打开一看，是500元钱现金。他着实吓了一跳，头上一阵阵地出冷汗。勉强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又从床上跳起来，到外面看了看。夜晚的医院一片安静，他是还有些不放心，散步一样地看了看拐角。
那一晚上，王大进终是没睡好，不知啥时候，他又猛地醒来，身上和洗了一样，净是汗。他从床上爬起来，盯着外面，树枝子哗哗地响，他抿了一把脸，开开窗户。窗户很破，一推就吱吱呀呀地响，在黑夜里传得很远，他感觉和锥子一样，直往自己的心里钻。忽然一阵风吹进来，他打了一个寒战，禁不住抱起了双肩。
第二天还是如约而来，手术室里，老主任面无表情地做着一些。可是他不敢看老主任的脸，老觉得老主任知道一切。他无法专心于手术，昨晚的事像猫爪子一样，在他的心上来回地挠，痒痒得很。要不是老主任的提醒非出事不可。手术做完后，他们在医院不远处的饭店吃饭，穿黑西服的很高兴，不住地劝老主任喝酒。老主任笑得很轻松，说，你小子还算孝顺，你娘手术很麻烦，你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啊！穿黑西服的笑嘻嘻地给老主任端着酒说，那是，主任您受累了。老主任脖子一扬，抿着嘴指着穿黑西服的说，你看你说的，这么客气干什么，下回可不许这样啊！大家一怔，接着哈哈大笑，气氛越来融洽。王大进的心也慢慢地放到肚子里。
从那以后王大进的心越来越硬了，要是做手术的时候，病人的家属不放在他口袋里一点东西，他的手就哆嗦，下刀也不稳。开始他心里还犯嘀咕，这是咋了。后来才明白，他手术的成功与否竟然取决于自己收没收病人的红包。想明白这个原因以后，王大进的脊梁骨也曾经直冒冷汗，但很快就消散到九霄云外了。有几次他试着想杜绝，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自己就顶不住了。病人的家属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东西时，淡定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是理所当然。也怪了，不管病人送多少，只要有就行，病人家属也是，只要见他收下，也放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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