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绪
小也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拿着冰冷的针头刺破她左手的肌肤,把冷冷的液体输进细长的血管。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悄悄攥紧了右手,把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
这是这是住院第几天了?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她记不清了。每天重复着输液、睡觉、回家、睡觉,有时候借着药效睡到昏天暗地,总忘了吃饭。
医院这个地方总是生离死别,既是重生的希望,也是死亡的通道。它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鬼魅,吞噬掉每个胆小脆弱的人,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她向来讨厌伤感,也惧怕悲伤的到来。
可该死的,她还是把自己送了进来。此刻的她是敏感的,她把自己偷偷藏进这鬼地方,不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她不希望那些嘘寒问暖惹出委屈的眼泪,然后将无故的惆怅释放、蔓延。
小也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她却真真切切地睡着了,点滴完了也是隔壁床的女人替她按的电铃。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在这她曾经惧怕无比的地方,却莫名生出安全感,而且睡得那么沉。
阳光很好,穿过玻璃,透进窗帘,再渗透进雪白的被窝,它的热情依然不减分毫。小也舒服地窝在这满意的温度里,转过身继续入睡。
“呀!你手上有血!”旁边的女人大呼小叫起来,仿佛流血的是她自己。
小也礼貌地冲她微微笑,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淡然地擦去手背上的血渍。这血啊,好像总也流不尽,擦干了又流出来,淘气又顽固,一如此刻安静的她的灵魂。
她知道,她该死死按住针眼几分钟再放开,可她偏偏就是要看着那殷红的血液像代表死亡的精灵在手上肆无忌惮地流淌。
再次闭上了眼,可脑子不停休地运转,带她回忆起那些已经快要腐败成灰的过往。有触目惊心的心头血,有溃不成军的逃避,还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这些,通通都在这个地点循环上演。而她,抗拒却不得不接受。
曾经有人在这里一跃而下,把丑陋狰狞的死亡砸在窗外那条不宽的道路上,给了大地一点刺目的色彩,而真正会为之痛心的却没有几个。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小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起身把窗户关上,再次爬上充斥着消毒水的雪白病床,坐在床沿不再睡下,心脏“砰砰”跳动得厉害。果然,病糊涂了。
“要不要出去逛逛?天气还不错的呢!”旁边的女人发出热情的邀请。小也犹豫着,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似乎,提不起兴趣,怎么都是晒太阳,还不如就在这里晒。
房间只剩下小也一个人。她突然松了口气,居然习惯了孤独,甚至爱上了一个人的寂寞。戴上耳机,搜索喜欢的音乐,然后在床上摔出一个“大”字,睁着困倦的眼睛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
手背上青紫的印记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看来这针是白打了,疼痛还加了一份,真是糟糕的经历。早知道就不来了。
小也懊恼地想着。正碰上来巡查的医生,她提出要出院。可医生并不同意,“病因还没检查出来,情况也没有好转,怎么可以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你们这些人啊!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等把小病拖成大病可就来不及了。”
小也瞬间就红了眼眶,“你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这句话猛烈地撞击着她,陌生的安慰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让她再也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乖乖躺在床上继续忍着那扰人的疼痛。
新闻又报道了疫情的最新消息,累计死亡人数是多么恐怖的数字啊!生命,在疾病面前显得好渺小,人类在疾病面前那么微不足道,所以有人被打败了,化为尘土随风消散。
那小也呢?虽没刻意想过离去,但是她的不作为也是一种变相的放弃不是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过匆匆了结不是吗?
所以呢,要不辜负手背挨的痛对不对?要不辜负暖洋洋的阳光对不对?要不辜负稍纵即逝的年华对不对?
好的,就这样,好好养着,才能拥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