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鸽子:

    你是2016年12月9日出生的，记得你出生的那天，妈妈一个人被推进手术室，爸爸在外边焦急的等着他的小情人来到这个世界上。 还有你出生的那天，可把爸爸忙坏了，你一个人躺在婴儿床里，醒来了就一直哭，爸爸就在你边上，因为太累，你完全没有把爸爸叫醒，过了好久，妈妈才把他叫醒，那个时候你已经哭的脖子都歪到背后了。他还以为你生病了，就抱你去医院的儿科，到了那里你就没哭了，后来才知道，你其实是饿了，给你冲奶粉吃了你就很乖的。你是个特别讲卫生的宝宝，拉尿尿和粑粑你都会立马哭起来，刚开始爸爸妈妈都没经验都不知道你怎么了，还特别紧张，过了好几天才知道你是为啥哭。在你出生的第三天，你开始出现黄疸，爸爸特别担心你，还找好多医生朋友询问，妈妈也在网上查看相关知识，爸爸才稍有放松。那几天都有好多爸爸妈妈朋友来医院看你，他们都说你要是长的像爸爸那样，该多难看，希望你长的像妈妈，而事实上，你目前的样子确实很像爸爸，大大的头大大的脸，婴儿专用帽子给你戴着都不够，还得破个口才可以，在你还没满月的时候，很多家里的人就说你像一岁的宝宝，其实就是你得脸和你身体一样大而已。然而在爸爸妈妈心里，即使这样的你依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今天已经是3月19号了，也就是你百天的日子。当我写下“百天”这个字眼的时候，着实被它吓了一跳——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小，小到以天计。在过去100天里，你像个小魔术师一样，每天变出一堆糖果给爸爸妈妈吃，每天都在脸上长出一些肉肉，肉嘟嘟的，把爸爸妈妈都乐坏了，如果没有你，这100天，就会像它之前的100天，以及它之后的100天一样，陷入混沌的时间之流，绵绵不绝而不知所终。

你还在妈妈肚子里面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你决定要孩子？而且你还在读研，我用了一个很常见也很偷懒的回答：为了让人生更完整。或许这个答案对我而言都有些不那么发自内心，但现在，我完全接受这个答案。他们反问：这岂不是很自私？用别人的生命来使你的生命更“完整”？是啊，我想他们是对的。但我想不出一个不自私的生孩子的理由。

 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自私吗？现代人说：“我喜欢小孩”，不自私吗？生物学家说“为了人类的繁衍”，哎呀，听上去多么神圣，但也不过是将一个人的自私替换成了一个物种甚至一群基因的自私而已。

 对了，有个叫道金斯的英国老头写过一本书叫《自私的基因》，你长大了一定要找来这本书读读，你还可以找来他的其他书读读，妈妈也会陪着你阅读，妈妈希望你以后是个爱科学的孩子，当然妈妈也希望你在爱科学的同时，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式挣脱虚无。因为我不希望你每天都在实验室里一个人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内容，没有其他的方式来享受人生，人生很短暂，妈妈愿你幸福愉快。

  因为生孩子是件很“自私”的事情，所以母亲节那天，看到铺天盖地“感谢母亲”、“伟大的母爱”之类的口号时，我只觉得不安甚至难堪。我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不记得给你的外婆说谢谢，可能是羞于开口，亦或是根本没有感谢的理由在我的内心。我一直有个不太正确的看法：母亲对孩子的爱，不过是她为生孩子这个选择承担后果而已，谈不上什么“伟大”。

  以前我不是母亲的时候不敢说这话，现在终于可以坦然大声的说出来了。甚至，我想，应该被感谢的是孩子，是他们让父母的生命“更完整”，让他们的虚空有所寄托，让他们体验到生命层层开放的神秘与欣喜，在没有经过孩子的同意就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商量就成为他们的父母。记得某人曾经说过，每个父母都能得到一个纯净孩子，他们都像天使一样，然而，并非每个孩子都会得到一个纯净的父母，有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让孩子长大后苦不堪言，他们还美其名曰对孩子好。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体验到尽情地爱——那是一种自由，不是吗？能够放下所有戒备去信马由缰地去释放你的爱，那简直是最大的自由。作为爸爸妈妈，我们感谢你给我们这种自由。

  也因为生孩子是件自私的事情，我不敢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寄望”。没有几个汉语词汇比“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更令我不安，事实上这四个字简直令我感到愤怒：有本事你自己“成龙成凤”好了，为什么要望子成龙？更有甚者，还非要根据他们的理解来成为他们眼里的龙凤。子女有自己的理想，如果汉语里有个成语叫“望爸成龙”或者“望妈成凤”，当父母的会不会觉得很无礼呢。

  所以，小鸽子，等你长大，如果你想当一个华尔街的银行家，那就去努力吧，但如果你仅你要回老家做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妈妈也希望你在菜园子里享受美好。不管你想做啥，只要是合适的恰当的，爸爸妈妈都是你永远的fans

  我所希望的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你能幸运地找到自己的梦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人生的方向感，又恰好拥有与这个梦想相匹配的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与其梦想成比例的能力。

  是的，爸爸妈妈祈祷你能“成功”，但我们所理解的成功，是一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敬畏与热情——在爸爸妈妈看来，一个每天早上起床都觉得上班是个负担的律师，并不比一个骄傲地对顾客说“看，这个发型剪得漂亮吧”的理发师更加成功。 同样，在你喜欢的工作里面，开心工作爸爸妈妈也就满足了。我们不会叫你按照爸爸妈妈设定的路来走完人生路，但是爸爸妈妈会给你建议，最终如何抉择由你来定夺，当然在这之前，爸爸妈妈会传授给你很多东西，来帮你更好的活着，不为别的，唯望爸爸妈妈的宝贝健康快乐。

  但是，对你的“成就”无所寄望并不等于对你的品格无所寄望。爸爸妈妈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白来一趟，能有愿望和能力领略它波光潋滟的好，并以自己的好来成全它的更好。

  爸爸妈妈相信人的本质是无穷绽放，人的尊严体现在向着真善美无尽奔跑，所以，我们希望你是个有求知欲的人，大到“宇宙之外是什么”，小到“我每天吃的饭菜里面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他们才能活下去”，都可以引起你的好奇心；我们希望你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对他人的痛苦——哪怕是动物的痛苦——抱有最大程度的恻隐之心因而对任何形式的伤害抱有最大程度的戒备之心；我们希望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意识到我们所拥有的自由、和平、公正就像我们拥有的房子车子一样，它们既非从天而降，也非一劳永逸，需要我们每个人去努力追求与奋力呵护；我们希望你有勇气，能够在强权、暴力、诱惑、舆论甚至小圈子的温暖面前坚持说出“那个皇帝其实并没有穿什么新衣”；我们希望你敏感，能够捕捉到美与不美之间势不两立的差异，能够在博物馆和音乐厅之外、生活层峦叠嶂的细节里发现艺术；作为一个女孩，我们还希望你有梦想并且为之不懈努力，你的青春与人生不仅仅为爱情和婚姻所定义。

   这个清单已经太长了是吗？对品格的寄望也是一种苛刻是吗？好吧，与其说爸爸妈妈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不如说妈妈希望你能和爸爸妈妈相互勉励，帮助对方成为那样的人。

  有一次爸爸妈妈和朋友们聊天，我说希望以后“能和自己的孩子成为好朋友”，结果受到了朋友们的集体嘲笑。他们说，这事可没什么盼头，因为你们不能预测你的孩子将长成什么样，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爸爸妈妈可能生出一个宅男宅女，一个喜欢读托尔斯泰的爸爸妈妈可能生出一个喜欢读《兵器知识》的小孩，一个茶党爸爸妈妈可能生出一个信仰共产主义的小孩，一个热爱古典音乐的爸爸妈妈可能生出一个热爱摇滚的小孩，甚至，一个什么都喜欢的爸爸妈妈可能生出一个什么都不喜欢的小孩？而就算他价值观念兴趣爱好都和你们相近，他也宁愿和他的同龄人交流而不是你们。所以，朋友们告诫我们，还是别做梦有一天和你们的孩子成为朋友啦。

   好吧，爸爸妈妈不做这个梦了，我们不指望你15岁那年和爸爸妈妈成立一个读书小组，或者25岁那年去非洲旅行时叫上爸爸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发展出一个与爸爸妈妈截然不同的自我，我希望能为你的独立而高兴。如果你宁愿跟你那个满脸青春痘的胖姑娘同桌而不是爸爸妈妈交流内心，那么我们会为你的人缘而高兴。如果——那简直是一定的——我们为“中国往何处去”以及“今晚该吃什么”吵得不可开交，如果——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你也像妈妈一样脾气火爆，我也希望你愤然离家出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手机、钥匙和钱包。 不要像妈妈一样，每次和爸爸吵架了就自己一个人走掉，啥也没带。

  小鸽子，你看，我们已经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以后”上面了，事实上对“以后”的执着常常伤害人对当下的珍视。怀孕的时候，爸爸妈妈天天盼着你能健康出生，你健康出生以后，爸爸妈妈又盼着你能快点会笑，会笑之后盼你能反身，能反身之后盼你会爬行会走路会开口叫爸爸妈妈。也许爸爸妈妈应该把目光从那些期盼拉回当下对你的照顾，对了，亲爱的宝宝，妈妈要和你说对不起，妈妈没有把你照顾好，让你拉肚子了，还把小屁屁拉痛了，每次碰你的小屁屁，你都哭的十分惨烈，我并不怪你哭，是妈妈没做好，事实上，在照顾你这事上，爸爸比妈妈做的更好。但是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

  现在的你，有一百个烦人的理由，你白天要抱着你玩，还要跟你说话，你是个爱好大自然的孩子，不带你出去你就会不高兴，你胆小，记得有一次妈妈去学校了，你和爸爸在家，你拉了很多粑粑，爸爸给你换好尿不湿，你就不肯睡觉，爸爸哄了好久才睡觉了，爸爸放了个屁，就把你吓醒了，你有时候因为吃不够哭，有时候又因为厌奶哭，有时候你半夜总醒，醒了又不肯睡，要爸爸妈妈抱你玩，跟你说话你常常肠绞痛，肠绞痛你就会哭，有时候一个小时，有时候两个小时，有时候你很早就醒来，在床上伸展小身体，那时候爸爸妈妈正睡的香甜，你却要起床跟爸爸妈妈早安，把爸爸妈妈都搞的精疲力尽，但就在筋疲力尽的爸爸妈妈妈妈开始打算是把你扔到我们家下面的河沟里还是把你扔在路边时，你却靠在爸爸肩膀上，额头总在爸爸的脸上摸来摸去，在妈妈怀里突然憨憨地一笑，小眼睛眯眯着，小脸肉嘟嘟的，就这一笑，又足以让爸爸妈妈升起“累死算了”的豪情。

   岂止你的笑，你睡着时嘴巴像小鱼一样嘬嘬嘬的样子，你咿咿呀呀时耸耸着的鼻子，你消失在层层下巴之后的脖子，你边吃奶边哭时的“哎呀哎呀”声，你可以数得出根数却被妈妈称为浓密的睫毛，你看着爸爸妈妈哦哦哦说着完全不懂的语言，你的每一个表情，或美或丑，都给爸爸妈妈带来最大的多惊喜。

  爸爸妈妈以前不知道人会抬头这事也会让人喜悦，手有五个手指头这事也会让人振奋，一个人嘴里吐出一个“哦”字也值得奔走相告，记得走有一次，爸爸妈妈去县城了，很晚才回家，你和爷爷奶奶一起，他们说你一直在哼哼，但是爸爸妈妈回来后，把你抱在怀里，你就没在哭，以前我认为这么小的婴儿认识爸爸妈妈是件可爱的事，但事实上，你的确认识爸爸妈妈，不管你是如何辨别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都十分欣慰，还奔走相告，我家小鸽子认人了。——但是你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引领爸爸妈妈穿过存在的虚空，重新发现生命的奇迹，让爸爸妈妈早上给你穿衣服，饿了给你喝奶奶，尿了给你换裤子，哭了抱在怀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给爸爸妈妈的时光注入活力，给爸爸妈妈的未来多些美好的回忆。现在，爸爸妈妈在这个奇迹的万丈光芒中呆若木鸡，爸爸妈妈唯愿你能对他们始终保持耐心，无论阴晴圆缺，无论世事变迁，都不松开那只牵引他们的手。

小鸽子，爸爸妈妈愿你慢慢长大。

愿你有好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

愿你被身边的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愿你的能力和你的欲望成正比，如果没有，愿你继续努力。

愿你一生一世，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如果没有，愿你学会知足便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