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滿牛皮-记湖南乡下往事

~谭亚光

乡下人並不是很宽容。你喜欢说话，他们会把你说成是"薛白文";你喜欢说点新鲜事，他们就说你是吹牛皮。那姓唐的剃脑匠就这样被叫成了"唐满牛皮"。

大概是这唐满牛皮娶了这边文家的女人做堂客，这边的大人们当面都称呼他为"唐姐夫"。但背着面，大家都会毫不客气地称他为"唐满牛皮"。

我却从来都不曾见过他吹牛皮，只是见他提个小木箱子经常奔忙于各个屋场间为大家理发。

有一天终于听见他神秘地跟我外祖父说起关于牛皮的事，大概是说他能搞到牛皮，那牛皮能在锅中炖来吃，只是时间要长一点。在那个年代里，大家肚子里都沒有什么油水，外祖父似乎对牛皮也很感兴趣。

那天唐滿牛皮果真将牛皮搞到了手，外祖父在自己的船上与他接了头。他们俩很快就将牛皮处理好了，放在鼎锅里炖。船上的灶是烧煤的，饨牛皮倒还合适。

这是个冬天，江上面阴沉沉的，没什么船，也见不到什么人。平时远处浮上浮下的几只野鸭子，今天也不见了踪影。安静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外祖父将我从睡梦中叫醒了。天已经黑了，都点上了煤油灯。牛皮终于岀锅了，船舱里弥漫着白色的水汽，一股久違的香味扑鼻而来。唐满牛皮那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兴奋，他惊呼道:"这牛皮，沒想到这么香，这么香.....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喷香的牛皮，和那乡间的唐满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