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用力爱,来世不往来
星期一早上,诺拉早早的就起了床。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上学期末参加学校舞会时买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小心翼翼的把每一个褶皱都熨的恰到好处,然后又把还在睡梦中的小敏生拉硬拽的拖起来,找到她那条烫金红色的发带,央求着她给自己扎一个《你的名字》中女主人公那样简约温婉的发型。
“你抽什么疯?”小敏一脸困倦的神情,半个神思还在梦里徘徊。
“今天是周一了!”诺拉兴奋的毫不掩饰一脸的光芒。
小敏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这个疯丫头,撇了撇嘴说:“然后呢?”
诺拉一把抱住小敏,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揪过她的耳朵,然后叽叽喳喳的把自己的小计划一股脑的给倒了进去。完全懵了神的小敏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诺拉从自己身上推开,她使劲的揉揉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这个神经病似的家伙,又问了一遍:“什么?”
“哎呀!”诺拉一拳捶在小敏肩上:“你先给我扎头发,快点!”
小敏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去趟卫生间、洗把脸的打算都被诺拉强制性的否决了,只好耐下性子给这丫头仔细的梳起头发来。
“就这一周咱们就离校了,小敏!”诺拉从镜子里看着小敏的脸,这个和自己待了四年的好姐妹早已就像亲姐妹那样,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
“是呀”小敏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总算能脱离你的魔爪了!”
“我要抓住这一周最后的时间,就这一周,把我四年来想干却没有干了的事情好好的完成了它!”诺拉完全无视小敏的调侃,既像是立誓,又像是给自己鼓劲一般,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
“有人要晚节不保啊!”还在被窝里的娜娜隔被传声。
诺拉顺手抓起手边的毛巾向娜娜扔过去,大喊一声:“动我军心者,斩!”然后被小敏一把又摁的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劝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但总也进不去早已蠢蠢欲动的心。小敏对诺拉的这点小心思看了足足四年,眼看着它一点点变成了心结又变成了心病,想着,疯就疯一回吧。人不疯魔枉爱恋,谁让这丫头动了心呢?
诺拉自顾自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裙,清爽明媚,一丝红绳盘桓在挽起的发髻上,提亮了青春的颜色。这是她的战袍,她就要这样迎着晨光出现在罗阳的面前,还要永远这样绽放在罗阳的生命里。她笑的阳光灿烂,拉起小敏的手,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了那跳跃不停的眸光里。
小敏欲言又止,拍拍诺拉的手,表情有些凄然的说:“去吧,疯丫头!”
像一道白光闪电似的划过,诺拉转瞬没了身影。娜娜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看着小敏还驻足目视着门口方向的身影,悻悻的说到:“你就看着她去送死?”
小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怎会不知道诺拉此行的结果呢?四年啊!再是迟钝的人,四年的暗恋也早变成明恋了。但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任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罗阳在装傻,傻子都知道。可是,诺拉被自己的障眼法蒙蔽了眼睛,没有听到那句决绝的话她绝不会从自己一手编织的美梦中醒来。
醒来吧,醒来好。小敏想,四年的大学梦最好结束在大学的校园内,从此各奔东西心头再无牵挂。
“不行!”娜娜一咕噜的起了床:“我要去看看!”她从上铺一个翻身就跃下了床,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这都是有毕业综合症怎么的呀?”小敏看着娜娜风风火火的行为笑着问。
“临走之前最后一场大戏了!哎,起床了,一起去!”娜娜简单的扎了头发,披件衣服就往外跑。
“鞋,鞋……”小敏追着娜娜的身影喊,心想着疯了疯了,这帮人都疯了。
别说是临毕业的最后一周,其实就是整个大四的后半年,大家都已经不再是正常的学习生活节奏了。考研的、找工作的、联系出国的、留校的、实习的……大家开始朝着不同的轨道转弯,只等着出了这个门就各自转向了。但是数着毕业的日子,等待有人对他们四年青春时光进行总结甚至宣判的心情,又是别样的滋味。就像有人拿到病危通知书才知道自己人生不能虚度一样,毕业钟声的这一声响也让大多数的他们感觉到了紧迫感——真的要结束了,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没过了多大一会儿,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诺拉面色潮红、神情怪异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铺上,一声没吭。小敏还没来得及问,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娜娜也面色潮红、心跳突突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诺拉旁边,一声没吭。小敏本想问,但看看两个人的神情,干脆就挤了娜娜一把,也坐在她们旁边,只等着这俩人自己开口。终究是“看戏”的娜娜不嫌事大,她看看诺拉,又看看小敏,跳起来大喊一声:“罗阳答应了!”娜娜还要说,被瞬间扑上来的诺拉捂住了嘴,死死的摁在床上,还一边说着:“你别瞎说,你个死娜娜,人家没答应!”
“到底怎么回事?”小敏好不容易才把诺拉从娜娜身上拉开,看着诺拉认真的问。
诺拉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娜娜翻身起床,连笑带喊的说:“都亲上了还说没答应?哎呦喂,那可差不多是全校见证、众目睽睽啊!”
诺拉起身要去追打娜娜,被小敏一把拽住,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没答应,真的。”诺拉嘟嘟囔囔的说:“我去问他,对他说我喜欢他,然后他就突然……就突然吻了我,什么也没说……”诺拉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有一丝沮丧。
小敏的心忽的沉了一截:“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我就回来了。”
“一句话没说?”
“一句话没说。”诺拉说到最后嘟起了嘴:“小敏,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敏想说就是game over了,但她看着诺拉,心疼的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这样,反正你的话都说到了,心意他也明白了,咱们耐住性子等等,看看他下一步有什么反应。”
诺拉看看小敏,又看看娜娜,木木的点点头。
周一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开场轰轰烈烈,之后波澜不惊。诺拉手机不离身一整天,连睡觉都没有关机放在枕边,生怕错过了罗阳的信息。她一整天都在回味罗阳的那一吻,说实话,没有回味起一点感觉。反倒是她回想着这四年来自己为罗阳的每一次小心动、小牵挂而激动不已。
周二如约而至,来的准时而又残酷。诺拉的手机就像是也睡了一个大觉似的,安静的毫无声息。诺拉完全没了昨天早上的兴奋,罗阳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她更加不知所以了。诺拉思忖了半晌,忽的一下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罗阳不在,去参加招聘会了。”诺拉站在罗阳宿舍的门口,感觉自己泪水就要流了下来。
给他发个信息?不要发信息?给他直接打电话?不要打电话?……周二这一天在诺拉的左右徘徊中消逝不见。
周三,罗阳没有回来。
周四,罗阳去送别他的同学。
周五,罗阳在校务处处理他离别前的事物。
到了周六早上,诺拉几乎可以肯定,罗阳那一吻就是吻别的意思了。哦,不,也许连吻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只是……只是毫无意义的一吻罢了。
他从没有在意过她,不然不会对一个女孩子鼓起所有勇气才敢开口的心意表白如此不屑。诺拉的期待变成了带着屈辱的愤怒。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又一次的、再一次的、循环播放了无数次的从她的脑海里开始轮播。她如同看电影般的看着自己和罗阳从初遇时的恍如隔世,到第一次的四目相对,到罗阳的脸上绽放出暖阳一样的笑靥,到那次不经意的双手碰触,到周末的“偶遇”……她也如同看情书般的看着自己记录下的关于罗阳的分分秒秒,他的哭、他的笑、他的帅、他的痞,她用自己的心思把罗阳生活的碎片全部穿结起来,幻想着如果那美好的一天真的到来,这将是多么奇妙而又感人的见证。
可是,罗阳注定只是她的黄粱一梦,就连她最后想要美梦成真的努力都不过是梦一场。诺拉的最后一周疯狂计划就这样被这个索然无味的吻终结了,从未开始,从无结束。
周日,诺拉没有起床。她愣怔怔的躺在床上,看着舍友们一个个离去。四年的大学时光开始的那样蓬勃盎然,结束的却这样无声无息。她突然放声痛哭起来,觉得不再爱她的大学时光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叮叮,一声细弱却清晰的信息铃音从诺拉的手机里传出。诺拉眨了眨满是泪水的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打开那条信息,只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再见,诺拉。诺拉的眼泪再一次决堤,她等了整整一周的信息,不,是整整四年的信息,竟然只是这一声道别。
诺拉跳下床,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发疯似的跑出宿舍。她想到罗阳站在学校门口回望校园的情景,她想一定要追到他,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说“我喜欢你”!
诺拉没有跑太久,“罗阳”就站在她宿舍的大门口,背后是夏日灿烂的骄阳,映衬着他橘色的笑脸。诺拉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对面这个真真实实的人不是罗阳,而是周恒。
“哦”,诺拉这一声不知是失望还是意外,但就算是打招呼了。她顾不上和周恒说话,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你还没走啊!?”周恒分明的满脸惊喜,看着诺拉说:“路过你的门口,忍不住给你发条信息道声别,没想到你还没走。”
诺拉正要推脱一句就跑开,听到周恒的话忽的又立住了。
“什么道别?”诺拉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蒙了心,发信息的原来是周恒,罗阳依旧静悄悄。此刻诺拉的心就像是蹦极时从悬崖上终身一跃跌入谷底的感觉,失了重也失了神。
周恒注意到诺拉神情的变化,悻悻的看着诺拉,然后才慢慢的说到:“看来你跑出来不是要见我。”
“对不起,周恒”听到周恒说的直白,诺拉掩饰不住自己的窘态,她这才正视着眼前这个鲜活的人,这个正在和自己道别的人。“对不起,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罗阳,是吗?”
诺拉咬住嘴唇,一时语塞。
“罗阳已经走了,诺拉,他昨天处理完他所有的事务后就已经走了。”
诺拉还是紧咬着嘴唇,那失重的感觉又加重了。“哦”诺拉定在原地,不知所以。她定定的看着周恒,但目光却未曾落在周恒的身上。
周恒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知道的”。那声音有些大的突兀,像是怕小一点就会被风吹散似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
诺拉哭了,她想起周一清晨,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罗阳宿舍的门口,对罗阳说喜欢他。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罗阳,从我开始注意你的时候,你的目光里就只有罗阳。那时我想,也许就是下一秒呢?一下秒你就会转过头来看到我,看到我也许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也挺不错,也许就会开始喜欢我。但你从没有转头。你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的看着罗阳,错过了身后那么多期待的目光。”
罗阳的容貌又真真切切的浮现在诺拉眼前,她仿佛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傻乎乎的姑娘。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掰过你的头,让你扭过来看,让你后退一步看,让你站在高处看,但,我都忍住了。因为我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像你这样呢?如果也有人,如果我够幸运的话,也有这样一个人在我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我,就会发现我和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诺拉的思绪跟着周恒的话慢慢的游走。周恒的这番话就像一幅在诺拉面前缓缓拉开的画卷,让她从画外看着画里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极普通的午后,你和几个女同学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着一群男生打篮球。当然,你看的只是罗阳。我就坐在你的对面,迎着你看罗阳的目光。说实话,罗阳的篮球打的真是差极了,他可不算是什么运动型选手,但一点都不妨碍他在你眼里的光芒。就是那时,一个念头忽然就钻进我的脑子里,我想我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去喜欢你,今生用尽了,不期待来生有缘再续。”
诺拉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周恒说的话她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周恒并不是来向她表白的,而是来向她、向他自己曾经付出的那些情感道别的,就像那条简单的短信一样——再见,诺拉。
诺拉认认真真的看着周恒,真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但她知道,这不是周恒需要的。
“你听明白了吗?诺拉,你懂我想说的了吗?我对你,你对罗阳我们都一样,也许上辈子恰好是反过来的,罗阳对你、你对我,把力气用尽在了上辈子,也曾发誓“今生用尽,不求来世”,所以我们这一世的轮回才这样错位。”周恒顿住了,长久的看着诺拉,然后伸出手说到:“哦,再见了,诺拉,谢谢你有耐心听我说了这么久,这可是我整个大学时期的心愿。”
周恒的脸上散开如释重负般的微笑。诺拉看着周恒伸出来的这只手,这么些天来积压的焦虑竟然慢慢的释然了。她在周恒就要把手缩回去的瞬间一下握住了那只手,第一次对着周恒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应该和你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
“也许说再见?”周恒笑着说。
“要不说来世再见?”诺拉笑着,却认真的说:“虽然今生用尽了力气,但来世我若有幸在你身后,你可千万别记今生的仇!”诺拉说着,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再见,诺拉!”
周恒走了,诺拉没有看见周恒的眼泪但他看见他揉着眼睛的背影。诺拉抬头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脑海里忽然闪现“未完待续”四个大字,她长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发出两条信息:
“再见,罗阳!”
“再见,周恒!”
然后她将罗阳的名字从联系人中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