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老人正捡起河面上的瓶子放进身后已经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动作有些颤颤巍巍的，却很熟稔。

像是有些累了。

老人放下满是垃圾的袋子，坐在河畔边，双脚在混浊的水里摆动着，漆黑的河水随着老人的动作不断翻滚。

老人呆呆地盯着脚下的河水，月光照在漆黑的河水上，映出了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和他混浊的眼里溢满的孩子般的无助。

  “该回去了。”老人喃喃了几句。

   他起身，看见了那朵花。

 那朵花是鲜红的，或许是因为刚开不久，在这样惨淡的月光下，显出一种特别的乖张。

它孤零零的呆在那里，伴着那些潮湿的青苔和枯死的野草。

老人看着花，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摘下了那朵花。在那样沉的夜里，老人笑的鲜明，那双混浊了老眼里闪烁着光。

 “她最喜欢花了。”老人痴痴的笑着。

老人的家在这条小河深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因为太过偏僻，平日里都是孤零零的，到了饭点才升起炊烟。除了老人的家，村里还有几户人家，不过也都是些老人。

老人们平日里总会聚在一起聊点什么。

 “年轻人啊，都喜欢外面，这里也就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了。”

老人们总这么说。

只是有些掩不去的落寞在日益停缓的心脏里潜滋暗长着。

老人背着袋子缓缓向家里走去，他远远的看见几辆车停在家门口，他的儿女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那几个衣着得体的年轻人看见了老人，便立即噤声，忙前去搀扶着老人，提着老人的袋子，嘴里不住的埋怨着：“爸，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捡东西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老人没说话，捧着那朵花，径直走向了老妇的床边，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老妇的床头边。

 “老婆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最喜欢的花哩，鲜红鲜红的，就像那天你嫁给我时候的盖头一样红……”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长满皱纹的脸上漾起了笑，那样幸福的笑。

屋里静的可怕，只有老人在说着，突然有人开始抽泣，霎时间，屋内满是抽泣声。

他的儿女们都红了眼，老人仍笑着，看看老妇人的脸，又看看那朵花，说着：

“老婆子，你那么想要，那么喜欢的东西现在都在你身边哩，老婆子，你开不开心呐？”

  他的儿女再也受不了了，都趴着老妇人的床边嚎啕大哭着，那样的悲伤。

老人看着这一切。

看着儿女们抱着已经无法回应的人诉说着自己如何思念，看着滴在花上的泪水，心里有些惆怅，有一些说不出的堵。

几天之后，老妇的葬礼办完了。

葬礼很风光，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车，那样好的饭菜，是老人一生都没有见过的。

老人的儿女走的那天，都过来告诉老人要好好保重身体，过段时间他的某个儿女接他到城里住，好好享享福。

老人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的大儿子看到那朵已经枯萎的花，顺嘴提了一句：“那朵花枯萎之前还挺好看的。”

老人愣了愣，心中有种晦涩的痛开始不住的蔓延。

老人的儿女们走了，就像他们来的那天一样。

老人看着那些车辆远去，手里攥着那朵花，在屋外坐了很久很久。

老人的屋更加落寞了，除了那道按时升起的炊烟，像已经荒芜了一样。

老人还是出去捡瓶子，只是每次回到家时，夜越来越沉。

老人一个人呆在这座同他一样落寞的老屋子里，永远的闭上了眼。

  

在小河隐秘处，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