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柳娘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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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敌兵溃败而去，左云涛一挑手中的方天画戟，大声喝道：“弟兄们，乘胜追击，把余寇彻底消灭！”
左家军齐声呼应，左云涛黑衣黑甲，天神一般坐在乌骓马上，看着左家军蜂拥而去，自己一挥手，带着一队骑兵转上了岔道。
01
桃儿醒来的时候，全身疼痛。
她要不是睁眼看到自己眼前站着的侍女和满屋子的阳光，还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九泉，去跟夫君相见了。
床前的侍女看见桃儿醒了，赶紧转脸对旁边的一个侍女说：“快去禀告王爷，这位姑娘醒了。”
不一会儿，一个稳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桃儿已经稍事梳妆，这时候赶紧站起身来。
门开处，只见一位紫袍白须老者，倒负双手，稳步走进房来。
桃儿赶紧上前行礼：“小女子柳娘见过王爷。”老者口中说免了，上下打量柳娘，似乎对柳娘的美丽有些愕然。
“柳娘，本王想知道你为何坠崖？”
王爷开门见山。
“禀王爷，小女子丈夫因病过世，无依无靠，不想独活，所以跳崖。”
“哦？”
王爷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地看着柳娘：“原来这样，那你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何人？”
柳娘眼睛挣得通红：“柳娘只身一人，并无其他亲人。”
王爷看着柳娘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象邪恶之辈，不由心生怜悯：“既然是这样，你就暂且在我府里安顿下，以后再议吧！”
“谢王爷！”
柳娘双膝跪地，眼泪流了下来。
02
隆宣帝在御书房里，正与皇叔武轩下棋，一边落寞地落子一边叹气：“可惜了常胜候左云涛，一代将星，朕的肱股之臣，居然就这样陨落了，朕心疼啊！”
“皇上节哀，这也是左云涛轻敌，才会落入敌军圈套。”
“此人朕甚是倚重，正想此次大捷以后，封他异姓王。”
“人都不在了，多加抚慰他的家人也就是了，皇上千万不要思虑过多，龙体要紧。”
“皇叔，你说起他的家人，朕倒奇怪的很。今日德喜来禀，说左云涛为人及其自律，只有一位夫人在府中相伴，父母兄弟等均在老家。朕本想赐他的夫人为一品诰命，可是他的夫人昨天外出祭奠丈夫未归，失踪了。”
“哦？有此事？”
武轩白眉一拧：“她的身边没有跟着随从吗？”
“左云涛的衣冠冢在山中林子里，随从在他夫人祭奠的时候是候在林子外面的，等了半天没见夫人出来，进去寻找发现不见了。”
“左云涛一代武侯，为何衣冠冢要葬在山中林子里？他的夫人又为何会在坟前失踪？此事蹊跷。”
“家人报说，左夫人与左云涛最初在此山林中相遇，方成姻缘。待日后觅得左云涛尸骨，再重新择地安葬。”
03
柳娘粉面桃腮坐在观景亭内，听到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柳娘，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柳娘回过头来，有些吃惊：“哎呀，原来是小王爷！柳娘失礼了。”
“哪里？我是看天气热，你没在房里，怕你中了暑气，不想你来了水边亭子，这里倒还凉爽。”
柳娘微微一笑：“多承小王爷挂念，柳娘这就回去。”
“柳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武墨就可以，不然显得生分了。”
“柳娘不敢，尊卑有别。”
“柳娘！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想求父王同意，让你做我的侧妃。”
柳娘柳眉一挑：“小王爷，这可使不得！我一个无亲无故的孤身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小王爷尊贵的身份？千万不要去求王爷，小心王爷震怒。”
“可是柳娘，我现在一天见不到你就寝食难安，你就忍心看着我失魂落魄吗？”
“小王爷，我虽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可也不愿意给人家做小的，您已经妻妾成群了，小女子不敢高攀。”
04
王爷在书房里威严的坐着，柳娘默默地站在一边低垂着粉颈。
“柳娘，本王问你。武墨想娶你做侧妃，你怎么想？”
“禀王爷，柳娘不愿。”
“为何？我武家还配不上你？”
“王爷折煞柳娘了，柳娘是一个孤身女子，承蒙王爷搭救才活了命，不敢痴心妄想。”
王爷脸色和缓了一点。
“武墨一表人才，虽说妻妾成群，可是当今圣上很是器重，将来也是前途无量。你真的不愿？”
“不愿。”
王爷眼中露出钦佩和欣赏，挥了挥手：“好，本王自有考量，你去吧。”
御书房。
“皇上最近日夜操劳，龙体保重要紧啊。”
“朕还好，只是觉得宫中无聊，想去行宫避暑养心。”
“臣正想进言，如今战事胶着，令人心烦，皇上不如去行宫讨个清净。”
“是啊，那就明日启程。你伺驾吧。”
“是，皇上。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臣前些日子在狩猎之时，救了一个女子，容貌非常的美丽，已经收为义女。最近见皇上愁眉不展，想把此女进献给皇上，博皇上一笑，不知皇上可否一见？”
05
皇上说：“抬起头来。”
柳娘跪在凉阁里，慢慢抬起头来。
她听到两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笑着说：“好美的女子，皇叔，你真是好眼光啊！”
太后声音颤巍巍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后，她叫柳娘。”
“多大了？”
“十九。”
“十九？你可知道你生在何时何地？”
皇上奇怪的看了太后一眼：“母后，您这是……”
王爷也有同感。
“回太后，小女子生在金秋八月，父亲在皇城根儿捡到的。”
“太后？太后！您没事儿吧？”
王爷大吃一惊，差点想逾距过去搀扶太后。
“我累了，天太热。扶我回宫吧。皇上，此事再议。这个女子看着面善，先留在哀家宫里。”
06
太后宫里。
武轩脸色苍白的垂手立在太后面前。
太后屏退了左右，幽怨的看着王爷花白的头发和胡须。
“武轩，十九年前那个孩子，你是不是就扔在皇城根儿了？”
“回太后，是扔在皇城根儿。”
“天哪，难道说这个柳娘，就是我们的孩子？我第一眼看见她的脸，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呀！”
武轩匍匐在地：“太后，臣有罪。让您忧心了，没想到十九年过去了，这孩子居然被臣给救了。当时柳娘和您相对说话的时候，我猛然发现，她长的跟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太后悲喜交集：“武轩，这是苍天眷顾我们，让我们晚年的时候，终于能见到我们的女儿。我要收她为义女，封她做公主，让她承欢膝下，再也不分开了。”
武轩老泪横流，花白的头颅磕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厚重的帘子后面，柳娘象木头人一样僵硬的站着。
她半晌才回过魂来。
武轩告退，慢慢退出了太后寝宫，在宫门一侧的甬道里，低头默默走着。
这时，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悄无声息地转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王爷留步。”
武轩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柳娘已经站在面前。
“柳娘，是你？”
“是的，我有事儿想请教王爷。”
武轩听到柳娘冷冷地声音，有些意外。
“好，你说。”
“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了你跟太后的话。”
武轩犹如雷击，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柳娘。
“我是不是该叫您一声父亲？”
柳娘怨恨的盯着武轩汗津津的脸。
“我现在不想问你跟太后当年都做了什么，因为，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我要你说清楚。”
“你说。”
“你对左云涛做了什么？为什么左云涛追赶敌军的时候，会遇到伏击？是谁透露了他的行踪？他是常胜侯，他从来没打过败仗，是谁让他这一次命丧荒野？我连他的一根头发，一片铠甲都没见到！”
武轩象看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柳娘：“你……你是左云涛的妻子？”
“是的，左云涛也是你的女婿！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娘，你先静一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是谁告诉你，左云涛的行踪是我泄露的？”
“是……，是左云涛的副将江福，还有婢女小云。”
“哦？副将江福，他当时在哪里？没有跟随左云涛吗？”
“没有，左云涛让他从正面追击敌军，自己带着少数骑兵绕小道截击。这次的败军里面，有
漠北小王子，所以云涛他，想生擒此人。”
“柳娘，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如此之多的机密？”
“我跟云涛是在山中林子里相遇，当时他来山中围猎，而我的养父，是生意人。在捡到我以后，就定居在了这座山里，找了山寨当家的女儿做妻子，我打小也会些拳脚，看过兵书，所以遇到云涛，一见钟情，他上山寨求亲，就娶了我。平日里，我俩互相切磋，战事上的事儿，他从不瞒我。”
“原来如此。”
武轩连连点头：“没想到，你跟左云涛还有这样的奇遇佳缘。他此次出征前，都把计划告诉了你，所以……”
“是的，江福哭着来报丧，说云涛遭了埋伏，只有他带着残余的左家军逃了回来。小云本来就跟江福有情，我也想着过段日子，把小云许配给江福。”
武轩想了半晌，慈爱的看着柳娘：“孩子，我武轩虽然不才，但是陷害忠良，断皇上臂膀的事儿，还做不出来。毕竟这是我武家的天下，我岂能做自毁根基的事情。这事儿肯定有蹊跷，本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可惜了云涛。孩子，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报仇！既然死不了，我活着就是为云涛报仇雪恨！我不想呆在这皇宫里穿金戴银，衣食无忧。我想出去。”
武轩爱怜的看了柳娘一眼：“好孩子，你出宫的事儿，有我来办。”
07
月光下，柳娘一身孝服，跪坐在左云涛的衣冠冢前，面前是刚刚烧完的纸钱，余烬还一明一灭的闪烁着。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到身后的时候，柳娘猛一回头，那个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偏了准头，被柳娘手中的石子击中刀背，刀脱手而飞。
柳娘随机站了起来，而那个人在一惊之后，也站稳了脚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柳娘看着月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咬着牙说：“江福，原来真的是你！”
“夫人，没想到你都跳崖了，居然还活着！”
“老天爷不让我死，因为坏人还没遭到报应！”
“可是夫人，左云涛已经死了。你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家，怎么报仇？现在皇上已经封我为镇北将军，并把左云涛的府邸赐给了我。哈哈哈，你已经无家可归了！识相的话，滚回你的山寨娘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去吧！”
柳娘的脸色在月光下很平静，只有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江福，你刚才那一刀，是想让我回山寨过日子吗？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后，我问你一句，你是怎么害死的云涛？”
江福一阵冷笑：“左夫人，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听完也就可以去地下跟左云涛相会了。而你府里那些妆奁，可都是小云的啦，先谢过！”
江福对着柳娘一拱手：“夫人向来为江福敬仰，乃女中丈夫，左云涛亦是常胜将军。可是你们夫妻无论他对外，还是你驭内，都失之过严。左云涛治军有方，左家军名扬天下，可是，我为他鞍前马后数载，却因为喝酒误事，他居然当众责罚我！让我颜面扫地不说，还罚了我的俸禄！而你，小云不过把你的一对珠花拿走接济她哥哥，你居然罚她在院子里跪了3个时辰！左云涛不在升官发财上想点子，也不许我们抱怨！能邀功的时候不邀功，跟着他，我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柳娘鄙夷的看着江福：“所以，你就对云涛下手？你是怎么跟漠北的人勾结的？”
江福一愣，接着点头：“夫人真是聪明！的确，不跟漠北的人通气，谁能杀的了左云涛？我驻守边关多年，俸禄太少，一直跟漠北的人私下交易。我给他们兵器和粮食，他们给我马匹和皮子。然后我会把这些都换成银子。所以，这次漠北小王子出兵前，我们是一直都有联系的，包括左云涛的计划，我和小王子都知道。”
柳娘气得睚眦欲裂：“你个叛贼！ 你居然卖给敌军兵器和粮食，让他们吃着我们的粮食，拿着我们制造的兵器来杀我们的士兵和百姓！”
“那又如何？左云涛已经发现了我的蛛丝马迹，所以，在他查清我之前，我先干掉了他！”
随着江福的阴测测的笑声，阴影里又走出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夫人。”
“小云？”
小云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夫人，没想到您还活着。”
“是啊，你推我下悬崖的时候，没想到吧。”
小云脸上一阵不甘心：“你命可真大啊，怎么就没摔死你！”
“因为好人有好报，坏人没死，好人怎么能先死呢？”
一个浑厚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在林子里郎朗响起。
柳娘听到这个声音，呆若木鸡，不可置信的看着声音的方向。
而江福和小云，却一下子面如死灰。
脚步声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柳娘和江福面前停住。
斑驳的月光洒在一个魁梧的人身上。
这个人一身黑衣，手里倒提着一把龙泉剑，犹如修罗战神，一双虎目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云涛！”
“左云涛！”
一阵惊呼。
江福上下牙打着架：“你……，你是人是鬼？”
左云涛扫了江福一眼：“我是人，而你，马上会变成鬼！”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已经被砍成了肉泥吗？我亲眼看到了从你身上剥掉的铠甲和你的方天画戟！”
“今天晚上你看到的才是真的，江福，受死吧！”
08
左云涛和柳娘紧紧依偎在一起。
左云涛宠溺的看着怀里的妻子：“桃儿，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从漠北逃出命来，到了左府门前，却发现左府已经变成了江府，就知道不妙。我一直在找你。”
柳娘低头依偎在左云涛肩头：“云涛，听江福回来说你出事儿了，是轩王爷害得你，我就想给你报仇。我乔装打扮去王府周边打听王爷的行踪，想伺机刺杀他。一日听说王爷要到山中围猎，我就想着先去你坟上祭奠，然后找机会杀了他。可是没想到，小云算计我在先，我祭奠你的时候，小云故意骗我走到崖边，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了悬崖。”
左云涛和柳娘手挽着手走出了林子，这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晨雾在山林里飘荡，小鸟在枝头鸣叫。
突然一群鸟扑棱棱的从林子里飞起来。
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发现周围瞬间安静的出奇，不由警惕的停住了脚步。
一阵脚步声沙沙的从路边的草丛里踱出来，满头白发，一身紫色蟒袍的轩王爷，笑眯眯地出现了。
“王爷？”
“柳娘！”
“柳娘，跟我回家吧。左将军，别来无恙啊！”
“柳娘？”
左云涛有些发愣，他来不及向着王爷行礼，一把扯住妻子：“桃儿，说清楚，什么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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