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别离|辫子
引子
腊月天是最冷的天,也是最难过的天。
天刚蒙蒙亮,窦玉景就起床下地了。
一推开房门,扑面的冷风将他激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往远处看了看,只见烟囱里刚冒出的青烟像破败的棉絮一般被河套地区的西北风撕扯着,一瞬间就化为了乌有。
窦玉景又粗又黑的辫子,也被吹得来回跳动,像个不安分的尾巴,他眨了眨眼睛将辫子认认真真地盘好,又认认真真地用那顶考究的貂皮帽子将辫子连带圆圆的脑壳盖住,反手关上门,往铺子里走去。
窦玉景的心里像早就冻得瓷实的河面一样,平静而寒冷,其实他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但是脑子里却偏偏没什么特别的念头,那些早就想好的事也再没有泛起一丝新的涟漪。
这天,是宣统元年年末腊月的看似平凡的一天,而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大事。京张铁路终于通了车,两江总督张之洞也在这年走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日子。
窦玉景此刻并不知道,也不会理解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因为,头天晚上自己的儿子窦凌偷跑回来了...
一
窦玉景是清河县最大的药材商人,今年60岁出头,早年混的是武行,一手金镖打的出神入化,中年成家后改经商,店面取得名字叫“盛德堂”。由于窦玉景辫子生得粗黑油亮,再加上坊间传说他的辫子也能像一支手臂一样灵活使用,所以黑道白道,有的无的送了窦玉景一个诨名“豹尾枪”!
窦凌是窦玉景唯一的儿子,今年才刚刚24岁,按照窦玉景的想法,窦凌窦少爷即便不读书最起码也应该踏踏实实继承祖宗这份基业,可谁曾想这窦凌在省城读书时,竟不知受了什么鼓动,悍然离家出走追寻所谓的“真理”、“自由”去了,当上了一名令人谈之色变的“革命党”!
昨夜窦凌回来的时候没有骑马,没有座车,居然是自己一步一挨走回的家,他没有敢从正门回家,而是从窗户直接翻进了窦玉景的书房。窦玉景一推开门,吓了一跳,窦凌消瘦的像匹黑山羊,两只眼睛红红的,不住地咳嗽,好像肺受了伤,更让窦玉景吓了一跳的是,窦凌居然将自己那条曾和父亲一样粗黑的辫子剪了!
窦玉景将儿子安置在书房,只悄悄告诉了管家许二,虽说慈溪老佛爷早就归了天,可他吃不准现在朝廷还拿不拿革命党。
太阳出来了!清河镇被冬日温暖的阳光一烘,尽管仍有寒风却也不再像早晨那般寒冷。
窦玉景在盛德堂总店的账房喝茶,尽管茶叶还是昨天的茶叶,水也还是昨天水井打上来的水,可窦玉景却怎么也喝不出味道来。他在担心,他担心儿子被人发现,担心儿子被人抓走,担心儿子以后怎么办,担心儿子的辫子什么时候长出来。甚至听到外面有人咳嗽,他又担心起儿子的伤。
“掌柜的!掌柜的!”冯易轻呼了窦玉景好几声,窦玉景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窦玉景抬头看了看冯易,冯易四十多岁,精明强干,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神采飞扬,他来盛德堂已经十余年,早就当上了总店的账房总管,更是窦玉景最信得过的伙计。
“外面有几个穷佬,说山那边的几个村子闹了痨病,总也不见好,吃了咱们的药反而更重了,还死了几个人...”冯易慢慢的说。
“更厉害了?病死了人来找药铺麻烦?”窦玉景一皱眉,潇洒地一甩辫子。
“让咱们退钱!说是去找了洋大夫把病治好了,还说咱们,还说咱们...”剩下的话冯易没有说,窦玉景也大概猜到了。
“我去看看!”窦玉景起身就往外走。
冯易赶忙拦住了他,说“掌柜莫急,我一会出去周留他们几个吃点饭,先问清楚原委,估计花几个小钱就打发了。实在不行您再出面。”
窦玉景一想确实是怎么个道理,又缓缓坐下。冯易一点头,猫着身子出去。
窦玉景听到了“兹兹”的响声,顺着声音一看,炉子上烤的包子已经在留着油,这是他的早点,窦玉景伸手去拿包子居然烫了手一下,他苦笑了下,终于按耐不住,推门往家的方向走去。
二、
“爹!孩儿不孝。”窦凌一边吃烤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跪在窦玉景身前说。
“你快起来吧!还想糊弄我。”窦玉景看着儿子,眼睛眨都不眨,他的脸上挂着一层霜,而心里却又说不出的欣愉。
“哎,好。还是爹疼我,烧包子馏油糕,好吃好吃。”窦凌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年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慢点吃。吃完再说话。”窦玉景赶忙给茶杯倒满了水。
“怎么把辫子都剪了?”窦玉景忍不住又问道。
“爹,这会年月不一样了。好多人都剪了,我估摸过几年大家都会剪了的。”窦凌回答。
“这,这幅模样出去,怎么见人?毕竟还是大清国的天下,不是。”窦玉景说道。
“屁!爹你是不知道,外面早就变天了,孙先生提出的...”
“你少给我提你那个什么孙先生,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从今往后那也不许去!给我在家安安分分地,等辫子长出来了,我再去省城托托人看有你的事没有!”窦玉景火道。
“爹,你可省点操心吧。千万别提我的事,我待几天就走,我和您说时代真不一样了,只有共和了中国才有希望!你看看现在世道成什么样子了,你做买卖又不是感觉不到,远的不说,你看看咱们县那个张县令...”
“那个和窦家买卖没关系!”窦玉景拿出父亲威严,打断了他的话。
“爹,退一万步讲,咱们围着个药材买卖也就在清河县能兜得转,您听我的,咱们支援革命,掏出点药材支持孙先生,等将来共和了,天下太平了,中国人腰杆硬了,咱们就能去挣洋人的钱!”
“你给我打住!我不管你什么孙先生、李先生,现在趁早跟他们断了,好好给我在家娶妻生子!照顾买卖是正经。”
“爹,你听我说!”
“别说了,我头疼,早知道不送你去省城读书就好了。”窦玉景把玩着辫子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爹!”窦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前几天我发现个事挺蹊跷你得留点心。”
“什么事?”
“省城那个圣母医院,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给好多穷人钱让他们参加什么实验,完事了许多人都得了痨病。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搁咱家配点药吃吃,我也老是咳嗽。”
“是么?”窦玉景赶忙伸手来给儿子把脉。
窦凌却满不在意的推开了父亲的手,“没事,不急这一会儿,您先去铺子里忙。我躺会晚上陪您喝几盅,好不?”他哄父亲高兴的手段确实是一流,窦玉景紧紧锁着的眉头也逐渐散开了。
窦玉景转过身子,从一个紧锁的檀木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了窦凌。
“这就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治痨病的妙方,叫‘净痹丸’,用了它痨病没有不好的,之前几次这种病厉害都是我用这药给治住的。来,你先用一颗。”说完,细心地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看着窦凌咽了下去。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常,窦玉景惦记早起的事,就急匆匆地又往铺子这边赶,临走的时候为了怕儿子走,还悄悄给书房上了锁。
此时,正是天将晌午亮晌儿的时分,风也小了许多,窦玉景觉得身上舒服透了。
三、
盛德堂正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窦玉景一看这么多人,微微一愣,就要往前挤,不料一个眼尖的伙计将他一把拉住,转身拐进了通往后门的巷子。
进了药铺后门,窦玉景吃惊地发现,在这里等着他的不仅有焦急的冯易,更有鹰眉鹊目,狼背犲形,一脸不好相与之色的清河县县令张宛平。
窦玉景见了张宛平也不谦让,只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闷头就往账房里走。张宛平见他这般模样,只得自失地一笑,便也跟着进了账房。
“父母官张大人,今日怎么屈尊肯来小店一叙?”窦玉景进了账房大刺刺地就座在了当中八仙椅上,张宛平只得侧身座在旁边的矮凳上。
“窦掌柜,出事了!”张宛平板起面孔,颇有深意地说。
“怎么了?说与我听听。”窦玉景直直地盯着张宛平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没看外面被人围了吗?你还怎么做生意?”张宛平是个谢顶,头上的辫子又黄又细,他攥着发辫说。
“哦。”窦玉景好像方才没看见盛德堂外的人一样,转过头问冯易,“都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冯易站在一旁,看着掌柜和县令斗法,听见窦玉景问,忙回答道“和早晨一回事,说药材有假,我让他们拿出凭证来,这群人又没有,直说药没效。”
“药材都是哪里进的?”张宛平接口问冯易。
冯易想回答,看了看窦玉景又一低头,沉默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谁也知道,快说给咱们的父母官听听。”
“百合还是湖南的湘百合,麦冬是江浙的当季货,还有,还有..”冯易支吾着。
“怎么了?支支吾吾的,这事是不是特别难回答?”窦玉景看冯易说话支吾,陡然起了疑心。
冯易看了看张宛平,终于大声说道“痨病一般用的还有一味川贝母,都是川货,就是今年春天,张县令的小舅子发来了三百斤,不知道是哪里的,说是四川货,却又有些不像。”
窦玉景狠狠瞪了冯易一眼,说道,“我去看药材,如果因为这个,我开销了你!”
张宛平忙在一边劝道,“这,我也有责任,我和冯易说了个招呼,窦掌柜别怪他,也,也不一定是这个的原因。”张宛平脸涨得通红。
“冯易你出去!”窦玉景闭着眼睛说。
待冯易出去,窦玉景转头恶狠狠地问张宛平“是不是你搞的鬼?”
张宛平看着窦玉景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搞鬼!我搞什么鬼!小舅子想挣几个钱而已的事吗。我能搞什么鬼。”
“你心里清楚,张宛平!是不是你这药有鬼!”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什么药不药的事!”张宛平正色说。
“那是什么事?”
“你儿子是不是回来了!”张宛平淡淡地说。
“什么?没有!”窦玉景腾一下捏住了辫子,站起身来。
“你别急,你别急!”张宛平一看窦玉景的模样,便知道拿住了他的七寸,瞬间恢复了县令神色。
“没有,你听谁说的!小兔子崽子没准早死了!”窦玉景紧走几步,站在张宛平身前。
“窦大哥,咱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互相也没少维持。咱也不必瞒什么。药材肯定不是川贝母,但是,我想也没什么区别。我告诉你,窦凌他现在可是通缉的革命党头目,不过这我也能替你担待了。但是,有这么个事,你必须得帮帮我,省城圣母医院你知道吧。”
“恩?啊!怎么了?”窦玉景一愣。
“想在咱们县开个分院,这个事没有你这个全县药材行翘楚点头可难办。你得给抻个头,给他们把招牌立起来。这不算难事吧。”
窦玉景猛地想起早晨窦凌跟他说的那番话,眼皮一跳。
“开分院干什么?清河县的药材还不够使得?”窦玉景问。
“挣钱哪,谁和钱过不去!洋人也是看银子啊。不是好多病咱这中药治不了不是?”说完,张宛平略有所指地往外一摆手。
“张宛平,这几年我送了你多少钱!”窦玉景低声说。
“哥!两码事吗,只要你一点头,我现在马上点兵。”张宛平一本正经地说。
“点兵,点兵干什么?”窦玉景紧张起来。
“不是去拿窦凌,你看你吓的。”张宛平看他紧张笑了起来。“去驱散这帮泥腿子,好教你接着做生意。”说完,张宛平伸手支开了窗户,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将张宛平那又黄又细的辫子吹得老高。
“我再琢磨,琢磨吧。不是小事。”
“那也不是大事,我可跟老哥说好,如果几日之内不给我答复,上面派人下来,我可难以维持贤侄喽。”张宛平笑呵呵地说。
四、
窦玉景突然出手了!一掌劈向张宛平后心。
就在张宛平刚说完话的时候。
“呀哈!多少年没动手了。老哥这是想松快松快?”张宛平脸上笑着,心里却明白窦玉景是想制住他,通知窦凌赶快逃命,因此手上也丝毫没有容情,堪堪躲开窦玉景一掌后,跟着一指就点向窦玉景胸口。
窦玉景没有回话,他知道自己岁数大了,气力跟不上比自己年轻十余岁,而且武艺不弱的张宛平。因此,丝毫不让自己的力气外泄。
几个回合后,窦玉景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将张宛平逼在了一角。
“老哥,看来还是铁板一块啊。就让你出个面有这么难?”张宛平嘴上不停。
“我姓窦的,上对得起朗朗青天,下对得起列祖列宗,生平绝不做引狼入室之事!”窦玉景回了他一句,却也一腿扫向张宛平腰间。
“行,那就问你们爷俩个同罪!”张宛平恶狠狠地说,一拧腰躲开这一腿。
“这痨病怕就是圣母医院传出来的吧!”窦玉景说。
张宛平一听,心中一惊。没有回答,纵身一跃攀住房梁,跳出了墙角的圈子,稳稳站在当地。
“你那里听的消息!?”张宛平站在当地问。
“何消你知道?”窦玉景转身扑上。
“哦,明白了。看来令郎怕也是染上了吧。”张宛平一笑。
窦玉景一惊,刚想继续扑上去打斗,却见张宛平从腰间掏出一把火枪指着自己额头。
“大哥,何必至此!你武功再高,暗器再强,却也快不过这火药铅丸吧。”张宛平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这,你这狗官,竟敢勾结洋人,祸害百姓。”窦玉景大声骂道。
“大哥不必高声呼叫,我早就叫手下肃静了这间屋子。”张宛平识破了窦玉景的意思。
“你想怎样?”
“还是那样。你现在点头咱们什么事都没有。”
“哼哼,我看你的罪过,远远大过我儿子当革命党。”
“哎呀,你这人。真是,你看看那里不是这个样?这就是天下,这就是大清国的样子。革命党?革命党,那可是要抄老祖宗的坟的,谁会受得了。两码事!”
“我干的是治病救人的药铺,百姓好就是好!”窦玉景高声叫道。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准备和你那个儿子一同上法场了吧。”张宛平恶狠狠地说。
“这般坏事,我做不来!”
“好,那就别怪张某手辣,你一死也算消了一块心病,我就报你个卖了假药畏罪自杀!”
“果然是假药!是你早就计划了的吧。张宛平!”
“哎呀,说漏了。那更留你不得!今天让你这‘豹尾枪’也吃颗火枪的枪子。”张宛平咬着一口碎牙,慢慢勾住了扳机。
这话竟提醒了窦玉景,只见他一低头,身后蟒蛇般粗的辫子像条鞭子一样直射身前。
张宛平一见,赶忙勾响了扳机。
不料,火枪却没有响,窦玉景的辫子在极短时间内,居然紧紧缠住了张宛平右手的食指,令他动弹不得,容不得他脱身,窦玉景双掌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胸上,将他肋骨尽数打断,身子直飞了出去。
五、
张宛平虚张着大嘴,费力地呼吸着,鲜血从他鼻孔、耳蜗不住地流出来。
窦玉景站起身来,看张宛平如此,心知肋骨已经戳断了他的脏器,此人是肯定活不了了。
“你,你!这老匹夫!”张宛平有气无力地骂道。
窦玉景没理会,他理了理救命的大辫子,仍将它盘在帽子里。
“你这革命党!你救不会那些泥腿子!”
“你忘了,我有‘净痹丸’,一定能治了人们这痨病!”窦玉景缓缓说。
“哦,哈哈!你用吧,这种病用了那药没有不死的!”张宛平一边笑,一边垂了头。
“你,你说什么?”窦玉景揪住张宛平的领子,晃动着他,而张宛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圆溜溜地凸出眼眶,再也说不出什么。
窦玉景赶回家中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天又阴冷了下来,铅色的云朵像山一样盖住了天空,似乎,要下雪了。
推开书房的门,窦凌就扑在他的身上,窦玉景扶起儿子,只见儿子的胸前都是咳出的鲜血,身子早已经冷了,尸体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看来死前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推开这扇锁住自己身体的木门。
窦玉景抱着窦凌,许久都没有哭。
他抚摸着儿子年轻的脸,这张脸寄托了他一生曾经所有的希望,他想过儿子加官进爵,想过儿子家财万贯,更想过儿子娇妻虎子,可是他终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冰冷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窦凌也睁着眼,似乎在看着外面的天空,他的辫子似乎剪去有一段时间了,脑门的头发已经有寸把长,几乎赶上了脑后残留的头发,这些头发又硬又直地挺立着,任凭窦玉景用手怎样去捋都没有服帖第贴在脑门上。
窦玉景终于哭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一如大清国般乌云压顶的天,又看了看自己后继无人的偌大家业,再看了看儿子年轻的尸身,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大辫子,似乎这一切在短短一天内都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他揉了揉眼睛,终于感到这已是别离的时刻,再睁眼已是昏灰一片。
尾巴
次日中午,雪停了,天却冷的厉害。
窦家老宅和盛德堂几处店面几乎同时燃起了大火,人们挤在火场前指指点点,有的人唏嘘不已,有的人冷嘲热讽,这一幕人间悲剧面前竟浓缩了清河县的世态炎凉。
而在场的人却无一例外地感觉到,这吞噬了窦家所有产业的火焰,竟然有着说不出温暖,甚至有个瞎眼乞丐问“是不是春天来了?”
也再没有人见到窦玉景,只账房冯易说,头天晚上掌柜亲口吩咐将药材都发往了广东。
又过了几日,省城传来消息,圣母洋人医院也失了火,当时救火的人说,火光中似乎看见窦玉景曾从医院出来,脑后却已经没有了那根“豹尾枪”般的大辫子。
对了,加一句。地名和药铺名都是虚构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困扰一并致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