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四）

长时间的负荷劳作，长时间的淋雨，母亲，终于病倒了。

那天早上，像往常一样，天气还是一样阴霾，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的是母亲病了。全身发烫，在床上躺着，连早餐也没有煮。母亲说，那是身体在排毒，所以没有去看医生，喝了我给她煮的姜汤，又入睡了。

那时候父亲去亲戚家借钱给两个姐姐交学费，一大早就出去了，屋子里就我跟母亲两人。偏屋里的鸡与猪、牛还没有喂，猪早就饿得嗷嗷直叫，偏屋里闹哄哄的。所有的农活都落在我的身上。

母亲吩咐我：牛不能吃热食。我先把煮好的食物盛开，急忙把去给鸡喂食。鸡食物很简单，拿一些米饭拌一些糠就行了。不过最麻烦的是要把鸡粪扫除。那些鸡粪，一进门就能闻到极臭的气味，我差点就呕吐出来，难为母亲，年年日日这样劳作着。

喂完了鸡，猪与牛，把早饭弄好给母亲，我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地里摘青瓜。连日的地里劳作，已经忘了去摘青瓜。摘青瓜其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在我还没有到地里的时候，心里至少是这样想的。青瓜很好吃的，甜甜的，可以生吃，有时候我们小孩子还偷偷地到地里去偷吃。天天下雨，想必那些青瓜一定很甜很好吃。想着就是兴奋，自己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去菜园。

几天没有功夫管理菜园了，加上雨水不断，园子里填满了积水。青瓜，的确很多，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筐青瓜。摘了，才知道一点都不好完。青瓜长得青绿绿的，跟那些叶子差不多，不是细心还真的找不到。有时候伸手去，还会从叶子里爬出几条不知道名字的虫，蠕动着，实在让人害怕。一个上午过去了，弄得全身痒痒的，还要背一筐重重的青瓜回家，实在困难。

母亲后来对我说，看见我一个人背着一筐青瓜回来，一边走一边吃着青瓜，慢腾腾地走着，快到家门口时实在走不动了，就把吃着的青瓜叼在嘴里，抱起筐走回来，心里就特别的难受。一个豆丁高的孩子，却背负着一大筐的青瓜，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我的肩膀上，还能清楚看见当年被绳子勒出的痕迹。

许是担子重了，母亲当晚就高烧起来，迷糊糊地不知嘴里唠叨着什么。父亲出去借钱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做，看着母亲那样，我都害怕的不知道做什么了？那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邻居都差不多睡着了，寂静的村子，只有狗吠的声音。

恐慌之中，我突然想起三姐教我的方法。于是我手忙脚乱地把一条手巾拧干水，敷在母亲的额头上。母亲还是没有清醒，胡乱地说话。望望外边恐怖的夜色，我心里一阵颤抖，看看母亲，终于咬牙锁上门，出门去请医生。

医生住得离我们很远，大概有40分钟的路程。这不要紧，要是在白天，我早就飞去了，可是这么晚了，说心里的那句，真的害怕，何况还要经过一个乱葬岗，那里新埋了了几位因车祸去世的新汶，想着心里就发毛。

慢慢走着，心里越走越害怕，越害怕越想着。脚下碎石的声音，让我胆战心惊。总觉得后面有一个阴影跟着，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很想转过头来看看，可就是没有那个胆量。手紧紧握着电筒，慢慢地走着。

前面就是一片树林，村子里最大的一片树林。树立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果园，不过晚上没有人住。那个果园主人的父亲在一个风雨的晚上死在那间屋子里，果园主人的孩子害怕，所以他们搬出来了。私底下人们议论说是因为那间屋子闹鬼，半夜三更那个老人的灵魂回来哭叫。现在想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汗，害怕得不得了。

身后阴影好像就是那个老人一样，幽灵不散。越想越觉得是，脚步不由得加快，我快它也赶着快，我慢它也赶着慢慢。前面就是果园了，黑黑一片的树影，忽然一阵风吹来，哇哇作响，很是吓人。

忽然，我好像看见了里面屋子的灯光，“妈啊，真的有鬼”，我再也忍不住了，发狂似的跑起来。身后的影子也跟着我跑起来，风也此时刮起来了，呼呼的，简直是要将我的胆子吓破。

这时候，一边跑一边想着平时听说过的鬼怪的故事，更加的吓人。偏偏是越在这个时候越想，什么恐怖的、吓人的念头全都冒了出来。我不敢停下来，一路跑到医生的家门口，拍着医生的门口呼喊着医生的名字，看到里面有灯光亮起来了，心才定下来。

医生说，要不是我机灵，恐怕母亲的高烧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医生还摸着我的头夸我说勇敢，那个地方（乱葬岗）她越不敢一个人晚上经过。母亲摸着我的头，眼睛里有着一种我读不懂的神色。

母亲说，世界上并没有鬼怪，有的是人的心魔在作怪。这个世界，鬼怪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

那一夜，母亲的病好了，我的病也好了，彻底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