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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2022-03-01  本文已影响0人  亓齐

今天中午2:00的时候,他变卖了一部闲置手机,得到150元,加上昨天出来打工之前朋友给他的200元,身上一共有350元人民币。

他在盘算着如何用这点儿钱,度过发工资之前这段尴尬的日子。

明天还有一个网贷分期需要缴纳182.16元,三天后还有一个钱包分期需要425.59元,但是,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因为想也没用。他只能庆幸自己至少还有三天的安稳时间。

这种状况他已经维持了至少五个月之久,那时他还有一个小酒吧,还是有一些“朋友”相信他具有一定的偿还能力,所以,偶尔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信用卡频频降额,网贷平台也停止了循环额度。虽然他心甘情愿地承受更高的分期利息,来维护自己那一点儿剩余不多的信用,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拆东墙补西墙”了。

南方的冬天,屋外总是比屋内温暖。

他想买两个鲜肉包和一杯豆浆,或者蔬菜包也可以,那样可以节省2元钱,但是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舍得买。

他想,还有3个小时,自己打工的那家烤肉店就开门了,还是去店里吃吧。

毕竟这个“单位”包吃包住,暂时可以衣食无忧,但是,那些网贷和信用卡怎么办?这是他近期一段时间以来最大的一块心病。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长久的拆“东墙补西墙”,再结实的房子迟早有一天也会轰然崩塌。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房屋倒塌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初为了别人的一句“有担当”的恭维话所做出的错误选择,现在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

更错误的是为了支持那位“朋友”的“愤然”离职,他不顾新任领导的劝阻选择了离开,自断了收入来源。

是感谢“知遇之恩”,还是“讲义气”的封建残余在作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担当”可能是个“圈套”,他更愿意承认那些“朋友”只不过是偶尔有点儿自私自利而已。

从那个时候起,他又开始重新使用信用卡,而且额度越来越少,所以越用越多。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第一张信用卡被停用是在十七年前他的公司出事之后,那是一张额度为30万的金卡,是为了帮助一位“行长朋友”完成任务而不得不办理的。

那张信用卡只用过一次,是为了“必须完成一次交易”的要求,他刷卡给自己的厂长买了一辆汽车,为了奖励他多年以来的兢兢业业。

第二张信用卡被迫停用是在他背井离乡之后的第五年,是一张额度5万的信用卡。为了帮助一位“朋友”度过难关,他把信用卡借给了他,但是,好景不长,那位朋友因病突然去世,所有的欠款和利息都得由他来偿还。

他一直用“天灾”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不然,又能怎样呢?

然而,现在年龄越来越大,路也越走越窄。

他开始羡慕年轻。这个世界对于年青人,或者说可以被社会认可的年龄的人有无限的可能。至少他们不会为了金钱而发愁。

昨天是他重新回到烤肉店后的第一个班,从下午5:00到今天凌晨5:00。

很幸运,凌晨4:30的伙食饭是啤酒鸭,炒生菜根和紫菜豆腐汤。本来老板他们准备前天吃鸭的,但是老板娘说,要等他来的时候一起吃,这让他心里有些感动。

他突然感觉年前那20几天里的所有不愉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这样,一句好话就能被糊弄得不知南北东西。

虽然老板和老板娘还是说了一些关于“跨年夜(元旦)”那天的事情,与年前一样,不停地发牢骚,说因为他的突然生病,可能损失的了多少利润,大概拒绝了多少桌客人,但是,他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做任何辩解。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心里虽然有些憋屈,但毕竟他还是回来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回来的,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急切需要金钱来维持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信用”。

再说,谁都不想在2022年的第一天就得病,而且,还是那种无法直立行走的病。

憋屈又能怎样,“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他心里这样想着,心情也就释然了很多。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用变卖手机的方式来解决经济危机了。

这种短视的行为一直都是他不喜欢的,甚至感到有些厌恶。但是,除此之外,目前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越这么做他就越感觉离“水源”越来越远。

他仿佛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这种消极的懈怠情绪,他依然感觉在自己的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在看着他。

虽然他也知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的道理,但是,他一直做不到。

那一年在内蒙古,他准备在成吉思汗的务大哈气过冬,虽然有朋友供吃供喝供住,也有朋友隔三差五来陪他喝酒聊天。但是,他需要用金钱来维持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信用”。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如果这点儿可怜的“信用”不会牵扯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甚至置之不理。

然而,他真的做不到。

如果人生可以破产,他想他也许会是第一个宣布破产的人,只是不知道人生是属于无限责任,还是有限责任。

所以,那时他不得不卖掉自己正在使用的一部手机,换回了500元人民币。

还了一个分期,买了一壶酒,与看门的老丁喝到凌晨。

老丁是一位残疾人,与他的年龄相差一个月,靠着每个月500多元的残疾补助过日子。

老丁这一辈子有两大爱好。

第一喜欢养鸽子。

赛鸽,能参加比赛的那种。据说,民间有很多这样的组织,每年都有比赛。优胜者可以获得一笔相对丰厚的奖金。所以,有很多人以这种“赌博”为生。

据说,老丁在一次比赛中获得了不错名次,并且赢得2700元奖金。因此,他在内蒙玩鸽子的圈里小有名气。

也许,就是这样似有似无的希望支撑着老丁残缺的身体和残缺的灵魂在这个残缺的世界上艰难地活着。

第二喜欢喝酒。

一块咸菜,一颗生白菜芯就可以一直喝下去,喝多了就睡,醒了再喝,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老丁说,有些酒越喝越闹心,所以就得一直喝。这一点他相信,而且,也有过同样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比老丁更悲催,至少老丁还有残疾补助,而自己由于过早地脱离了“组织”,弄得自己“上无瓦一片,下无地一垄”。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还不如生在农村,至少还可以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用来自给自足。

或许,也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偶尔内蒙的朋友会来“基地”看他,给他送来一些吃食。每当此时,他都会把老丁拉到自己的屋内。几个老男人围坐在酒桌旁,借着酒劲儿,谈论自己或他人辉煌的过去,无奈的现在,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剩余不多的未来。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但是,他从来不参与话题,也不谈论自己,原本出口成章的他越来越沉默不语。

有时候他总是默默地幻想,成吉思汗勇武的铁骑是不是还藏匿在山的那一边?其实,他心里更清楚,一代天骄的那些丰功伟绩早已经被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了,只留下内蒙烤羊排还在倔强地安慰着现代人的胃口。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南方的冬天,屋外总是比屋内温暖。

他坐在商场门前的长椅上晒太阳,盘算着如何用身上的这点儿钱,度过这三十天的困苦时光。

人生已经跌到了最低谷,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吧?好在自己还活着。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还能死皮赖脸地存活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

他突然想起17年前那场惨败。

自己用10年的功夫积累起来的声望和财富,仅仅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便灰飞烟灭了。

为了保住某些人的前途和命运,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远走他乡。然而等他完全摆脱套在身上的枷锁之时,已经是十年以后的事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故乡已经不是从前的故乡,朋友也不是从前的朋友了。

他感觉那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选择,当年的那句“够哥们儿”的荣耀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接踵而来的是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他感觉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圈套。

他想起那年,自己一个人匆忙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除了不知何时揣在兜里的10块钱之外,什么都没有。

路上偶遇一位不太熟悉的“朋友”,他开车把他送到一个偏僻的小车站,然后从车窗里扔出500元现金,笑着对他说道:“大哥,别嫌少,相信你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望着那几张随着汽车尾气在空中飘舞的钞票,他心里感慨万千。

然而,十七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衣锦还乡”,而且,境况越来越凄惨。

想死吗?

想。

能死妈?

不能!

那还傻坐着干啥?该干啥,干啥去吧!

他看了一眼左前方的包子铺,咽了一下口水,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打工的烤肉店走去。

南方的冬天,屋外总是比屋内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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