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之四——重逢

X君：

见字如唔，唯叹息尔。

夜静了，静得只有白水升腾的气息。是极，又是那种味道，又是那番心境，往事在岁月的长河里游荡，在饱涨的情绪里翻腾、又幽幽。

孟婆递了一碗醒魂汤，我在忘川下，渡而未渡，独自体味“人不如故”的沧桑。重又相逢，阔别三年的时光仿佛生了翅膀，划过两颗透明的心房，带着惆和怅。这些年，辗转起伏的话，然不知如何起一个开头，罢了。

前尘

人在一直往前走，往前看，离开家，离开父母，离开朋友，只有记忆往后扯，拉着蹒跚的躯干与过去贴合。我一向健忘，对人事怀有消极的态度，所有的人，仅仅只是在漫漫人生路里与你同行一程罢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我深知结局，因而过于看重每一份感情，哪怕只是走一段路，我也要与你看最美的风景啊。你来时，我全盘接纳，并珍视每一段对话，每一次争吵与和解；你走时，我也潇洒，这份潇洒，在你看来，竟过于凉薄了。

人与人的纠葛是为哪般呢？这些年来，我交过很多朋友，但永远也不会拥有年少时明朗而纯粹的感情了。很多大人感叹过，出入社会，便很难交到真正知心的朋友。我曾在一个人身上花费了二年半的时间，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得到的，却也跟“背叛”差不离了。可见那句真理的正确性。

我也曾断断续续地忆起你，但大抵羞于承认自己是个纠缠不清的人，索性要断，就断的彻底吧。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教室走廊上，那场沉默的无声的指责，你宣泄着对我的不满，列出种种罪行来“审判”我。我震惊而不可置信地反驳，可能认识到自己忽视了你，但受审的一方总有一些理直气壮的愤慨，你凭什么批判我？更可恶的是，你拿我跟别人比？那你且去找她吧！愤怒和失望使我们缄默，就这样吧，不能再解释了，就这样散了吧。

冷战到高考结束，故事在那个燥热的夏天戛然而止，留下了深重的悬而未决的遗憾。

后事

人们可以忘却失败，但心底刻下的遗憾总也抹灭不了。我时常推敲那个遗憾背后的成因，把所有的人事总和起来，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开解的理由。遗憾的是，我读不清自己，也读不懂你，或许是你眼中深深的失望刺痛了我，让我久久不愿回头；也或许是我根本不值得你去挽回。但我认识你不是为了伤害你啊，那个时候的我们，谁也不肯低头，竟蹉跎经年，再会面时，连开口都需要勇气。

我得告诉你一件傻事，高二的时候向一位初中认识的男孩告白，当然我跟他隔了几千公里，二话不说寻到他联系方式，发过去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譬如“我喜欢你，现在才意识到”，又譬如“我没有在开玩笑，你回不回应都无关紧要”。之后？之后也没有什么言情小说式的圆满，他把我拉黑了。呔，那些青春啊，只是少不更事、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

这样的傻事我又做了第二遍，好在你还没有拉黑我，偶尔也能聊几句，但也仅仅如此了。我们深知，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时间的鸿沟使人心生胆怯，各自小心翼翼地，守在安全的阵营里，试探着。你是怎样看待现在的我呢？你的故事能仔细说来听听吗？我总想问得多些，但你总不回复或是延后回复，等得久了，便没了期待。我想，你可能并不惯用社交软件，只言片语显得感情淡薄。

远期

最近在读《亲爱的安德烈》，龙应台与她的混血儿子以书信往来三年，打破了隔代、文化差异沟通的樊笼。我们不妨也试试，写下来，情绪、思考、价值观……以文字的方式具化，也看看是否能一起走更远。

我有些浅薄地认为，我们这一代，是缺乏独立思考的一代，我们常常被父母告知，被书本告知，被媒体告知，被政府告知，跟随主流思想追求职业、甚至理想，到了大学才真正开蒙，自我觉知显得有些错乱。我想把这些东西理一理，找个合适的人谈一谈、辩一辩。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叔同圆寂前最后的手书提到：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自然，我远不到那番境界，也是个“执象”的俗人，此处略笔一提，共勉之吧。

盼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