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打个电话。”
上一次去看你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时候？
01
阿太去世的那天，爸爸哭了。
阿太是爸爸的外婆，那是位慈祥的老人，一直生着重病，在病床上躺了好些个年头。
可从来没在我面前流过眼泪的爸爸却在那天红了眼眶。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好久才松开“小囡啊，你知道吗，爸爸的外婆真的不在了。”
爸爸是阿太养大的。那年头爷爷奶奶工作辛苦，收入又不高，怀上了老二之后只能把作为老大的爸爸送到阿太家养活。就这样在阿太家，爸爸开始了他的童年。
阿太家难道就富裕吗?当然不。她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再加上丈夫早逝，家里除了经年攒下的不多的积蓄外，一无所有。可阿太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扛起了抚养爸爸的责任。
爸爸说，那些年，阿太日日早早地起床，连着打好几份小工来补贴家用。像替人烧煤球风炉，黑色的烟雾呛得她连连咳嗽；像替人做针线，洗衣服......可即使是这样的辛苦，也只见阿太一天到晚笑眯眯地忙进忙出，一年到头从未停歇。她没有喊过一句累，也没让爸爸饿过一顿肚子。
后来爸爸长大了，阿太变老了。再后来爸爸去外地工作，阿太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渐渐认不得人。可是爸爸还是定期去看她，偶尔也会带着我。
每每见到她，她不是在睡梦中就是目光有些朦胧地望着我们，有时说出几句不甚连贯的句子。可即使这样，爸爸总是很开心的样子，陪着她咿咿呀呀说上老半天。
有一次我问爸爸，为什么他每次见到阿太都那么高兴，他说“不知怎么的，我每次见到她，心里有一块地方立刻就踏实了，舒坦了。”
原来，不管阿太是老了病了，还是索性不认得他了，但在爸爸心里，她永远是那方纯净安宁的土壤。
02
“因为你，你奶奶昨天跟我闹脾气了。”那天早上，妈妈特地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我从宿舍的床上一脸疑惑地坐起来。假期刚结束，这才返校第一天，是我有什么事没有处置妥当么？
“你奶奶看到她给你准备的礼物你没带走，她很生气，怪我不提醒你。”
礼物?什么礼物?大脑飞快地开始检索。只记得奶奶前几天给了我几袋零食和一大包花花绿绿的散装糖果。可我不爱吃，就撂在了一边。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不爱吃那些。”受不了她们的小题大做，我打了个哈哈玩笑道。
“可你奶奶是特地跑了好几个超市给你买的那些，还说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八十多岁的人了，有这份心不容易。”妈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缓缓道。
“在她眼里啊，你一直是个小孩子。”又说了几句，她便挂了电话。
我的心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在我眼里奶奶是一个很爱唠叨的人，每每见到她，她都会对我说上一箩筐的话，说的话循环往复又逻辑混乱。
可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奶奶拉着我在沙发上闲聊，讲着讲着，竟忽然停住。我疑惑地抬头，却见她歪着头望天，好像在思考什么。
“囡囡，你这学医，要多少年好回来啦?”
我说大概还要七年。
“哦，要这么久啊。”奶奶开始掰手指头数数，“七年之后，如果我还活着，大概92岁....”“哦没关系囡囡，奶奶一定会活到等你学成回来，还要活到你结婚生孩子那天，奶奶还要帮你带孩子呢。”她忽然很坚定地，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
我咬了咬嘴唇，忽然有些想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奶奶这么郑重地对我说话。我也终于发现，奶奶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已经到了不知道在哪一刻就会离开的年纪。可她不想离开，我想是放心不下我，她想陪着我，哪怕不能切实地帮我做什么，也要陪我更久更久。
就像林俊杰在《翅膀》里这样写“用你给我的翅膀飞/我懂这不是伤悲/再高都不会累/我们都说好了/”
奶奶的眼里，满是不舍和期待，她希望我飞向天空，也想要我回到她的身边。
03
电影《我们天上见》中，七岁的的蒋小兰和90岁的姥爷相依为命，过着日复一日平淡又清贫的生活。姥爷是个很古板又很严厉的人。他会去学校看小兰是不是逃课；会在小兰犯错时用戒尺打她的手掌心；会在小兰问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时，给她永远相同的答案。
“等他们建设完了西北，就回来了。”
幸运的是，每隔几个星期，小兰总能收到来自西北的爸妈的信。那一封封甜蜜的带着关切的信，填补了小兰心里的空白。
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小兰收到爸妈的信件，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十几年来爸妈的信，都是姥爷模仿着爸妈的笔记，亲手写的。整整一盒，泛黄的信纸，都是姥爷给予年幼的她，小心翼翼的爱。等小兰懂得这些，姥爷却已经病倒，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年迈，迟钝，严苛。可他竭尽全力，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为了她能养成善良正直的品格，为了让她感觉到爸妈的存在，为了让孩子能幸福快乐。
他们，虽然同我们隔了一代，隔开了年龄也隔开了共同话题;虽然他们老了，他们说的话我们似乎已经不愿意听了,但要记得啊，他们一直在用在用自己的方式，用我们感觉不到或者不能理解的方式，爱着我们。
04
外公最近开通了微信。
80多岁的老人，带着老花镜，对着屏幕上大大小小的按键出神。
“该按哪个键？”他看了一会儿笑出了声，“我不敢按，怕按坏掉了。”
我让他不要担心，又随手帮他按了发语音的按键，让他说话试试。
他极惊奇地听着听筒里放出来的录音，大大的惊讶，大大地开心“这下好了，我好跟你们讲话了呀。”
“你看看你们统共两个小孩子，你在外地过两天又要走，你表哥在国外，一年也不回来一次，平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外公砸吧砸吧嘴，忽然有些惆怅，“到时候我就用这个跟你们讲话，好吧!”
他旋即冲我晃了晃手中的智能手机，满意道。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每每来看他们，确实都只是逢年过节，有时候只是吃个饭的工夫，说不上几句话，有的只是几句极家常的祝福。
我们会记得父亲节母亲节，但我们从没有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过一个属于他们的节日。
我们总觉得他们是落后于这个时代的人，他们聊天不会用微信，买东西不会用支付宝，打车不会用滴滴。我们长大了，满心以为这个世界是我们的。
却忘记我们的背后，还有他们眷恋的目光。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在努力地走进我们。
在来得及的时候，给他们打个电话。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也爱着他们。
作者：晴天的熊，一个喜欢做梦不想长大的南方姑娘，医学僧一枚。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喜欢美丽的文字，想要用真心实意来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