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被时间遗忘的叶子 落了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是由佛罗莱恩执导，安东尼· 霍普金斯、奥利维娅· 科尔曼主演的剧情电影。该片于2020年1月27日在美国圣丹斯电影节首映，于2021年6月18日在中国上映 。

影片改编自佛罗莱恩·泽勒的同名舞台剧，安东尼（安东尼 ·霍普金斯饰）是一个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年迈父亲，他性格强势独立、狡黠自负，觉得自己身体健康一切如常，拒绝女儿安妮（奥利维娅· 科尔曼饰）寻找看护帮助。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在女儿安妮决定和伴侣搬去巴黎后，这种“帮助”变得至关重要。面对不断变化的环境、场景、人物，安东尼开始怀疑他所爱的人、他自己的现实生活，他周遭的一切，甚至他自己......

这是部去年上映时轰轰烈烈的奥斯卡金像奖电影，一直不敢看，怕自己承受不住有关“衰老”和“遗忘”两个沉重话题的双重打击。前些日子听到母亲说旧友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 好的时候会来电和母亲聊聊过去的往事，不好的时候打电话过去，会警惕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我特意找来这部电影，把自己关进小屋子里静静看。

影片开场，我们被镜头带着走进一座公寓，有着方正对称的门厅、光亮整洁的客厅、功能齐全的起居室、私密舒适的卧室以及宽敞的厨房、餐厅与走廊。这是安东尼生活了三十年熟悉的公寓，街区位置、家具陈设都彰显着某种实力与优渥，衬托着他个人的成功和优雅。然而接下来“这所公寓” 却诡异地发生着变化，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进进出出， 安东尼也屡屡被质疑与否认， 他与周围环境，与他人互动的情感方式，与这座公寓存在着一种越来越可疑，胶着的紧张关系。

这是部不太容易“看懂”的影片，叙事像记忆片段般混乱，看似简单的场景在瞬间魔幻般改变， 颜色，人物、脸庞， 无一不让人产生迷惑，深不可测，甚至不可理解。单一的公寓场景，以安东尼视角为我们描绘的每日生活，越来越令人“陌生”，甚至“惊悚”，张力十足。

电影镜头为我们展现了诸多意像， 端倪似乎藏在细节中。影片中出现了“三个公寓”：安东尼的棕色系公寓、女儿安妮的兰灰色公寓和养老院的天蓝色公寓；公寓里的门仿佛通向某种未知， 可以带他回到熟悉安全的卧室， 也会在半梦半醒间引导他来到小女儿露西车祸的病房；出现了三次的护工劳拉，前两次是以安东尼逝去小女儿露西的脸庞出现， 第三次则“变成”了养老院女护工。而养老院女护工也曾以女儿安妮的面目出现 ...... ； 安东尼的服饰从开始的衣冠楚楚，到闲适家居服，再到最后是皱巴巴的条纹睡衣； 安东尼仿佛永远在寻找着的他的手表， 戴上它能让他安心-“知道时间”。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安东尼觉得自己陷在了某种看不见的阴谋中， 在无形却无所不在的压力下，他烦躁、恐惧直至崩溃。影片结尾我们终于获知他在养老院中已经生活了很久， 女儿安妮早已和伴侣去了巴黎，只是偶尔会回来探访他。

养老院中意识回归的那一刹那， 他像个孩子似地痛哭流涕，呼唤着“妈妈，我想回家！” ， “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 一直克制观影的我在那一瞬间泪目了！镜头中的窗外枝繁叶茂，勃勃生机的绿叶充盈着屏幕，在阳光下深深浅浅、闪闪发光。房中安东尼的“叶子”， 安东尼的“生命力”随着思维的混淆、记忆的遗失，已经消减，成为了一片苍白、空白。身犹在，心已枯，忆成空。

“从狡猾孤傲的父亲，到暴躁、无助、胆怯、悲伤的老人，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呈现是不断扩散的交响乐” ， “安东尼·霍普金斯在苍老的睫毛下，藏好了那些大于故事、小于人生的冷峻” ——《大众日报》评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讲述着衰老和遗忘的决绝悲怆，同时也在探索着亲情道德的边界。影片中大女儿安妮一直极尽所能照顾着父亲，忍耐着父亲有声无声的指责，自己的家庭出现问题直至离婚。在父亲心中，车祸中逝去的小女儿是最好的，引以为傲的。 安妮则是处心积虑“图谋他公寓财产”的阴险小人。然而父亲全心依赖着安妮（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关注关爱着她。从他轻轻抚摸安妮面庞，欲言又止，以及安妮夫妇餐桌争执时他离开轻拍安妮的肩膀，我们能感受到沉默之下的理解、体谅和深沉的父爱。

面对父亲哀求“你要离开我了吗...... 你能不走吗？......”， 安妮心如刀绞。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割舍不下风烛残年心智已失的父亲， 左右为难。最终安妮还是选择送父亲去养老院，并细心地将房间布置成和公寓时尽可能一样。在敬老院蓝色房间里我们看到了影片开始公寓中的一应小物件。

从某种角度上说她是自私的， 但我们又怎能去责备她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强烈的疼痛感，夹杂着更强烈的无力感，最困惑的矛盾， 最无力的爱，都平静展现在她身上，无解的凛冽入骨。

从安东尼和安妮身上我们不仅看到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和家人的困境， 还会自然而然联想到身旁渐渐老去的亲人， 更会看到我们自己， 看到记忆的重要与脆弱， 看到自我认知中的清醒与孤境，看到在挣扎与无奈中奋力前行。

我们都活在时间里，珍惜自己叶茂枝繁的时光，享受四季轮回中春风绿叶秋日金黄的美好。也让我们留些时间陪陪家人，让他们的“叶子”落的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