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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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才在乐童网发起了我的处男众筹,预售自己谱写的一些歌曲。把众筹消息发到QQ群里,在群里和当年的鼓手赵兄聊了几句,又聊到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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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洪华的死讯,是在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快一年的时候。2006年5月,我去帝都燕京看完海淀公园的MIDI音乐节后,又去香山找周云蓬耍了几天,也随他见识了当时帝都民谣演出最有名的高地吧。到春夏之交时和诗友曾德旷等人一起做了一个名叫“长达17天的快乐”的行为艺术之后,就又打道回府,返回了蜀都。
由于当年我从南充师院退学时候根本就是个愣头青,连肄业证户口什么都没办就“仰天大笑出门去”了,现在要办身份证啥的,还要回南充一趟,把当年没完成的扫尾工作做完才行。
对我来说,办不办户口和身份证我倒是并不那么在乎,这只是一个很好的回南充去玩的借口。在迷笛音乐节看了很多当年一起混树村的乐队现在的风光,我很想重头再来过。而貌似以前的“暗夜公爵”乐队人心已散,重组无望。我就想把以前在南充时候说了要一起去燕京混但是却没能成行的乐队弟兄们再聚起来。所以回蜀都后不久,就对家里借口去办户口,又去了南充。
当年念书时候崎岖的山路已经被高速路代替,坐上大巴,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川北重镇。
很多年没有和他们联络过了,我只有去师院大门外不远的电影公司打听。
当我辗转找到老赵在嘉陵江边一艘船上开的河鲜菜馆,见到老赵,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他说:正好今天是洪华的祭日,一起去烈士陵园烧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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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洪華的不幸去世,我在回憶到南充的時候總是感到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傷。
我想我還是儘量不要把這種憂傷帶給你們的好,但我不曉得如何才能不帶憂傷地回憶我在南充的歲月。
我曉得對於你們來說,我講的只不過是一個不見得多有吸引力的故事而已。這是一個資訊極端豐富的時代,一個算不上多成功的音樂人的回憶到底能夠獲得好多關注,我實在不想多考慮這個問題。
我要繼續講這個故事的原因並不是我在做得到好多好多花差花差稿费的春秋大夢,而是對於我來說,那些並不傳奇的舊事,就是我那算不上成功的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如果我不講,這些人和故事最終就將在時間的長河中被遺忘得乾乾淨淨,就像從來不曾發生過一般。
我不願意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很喜歡的作家馮唐曾經說過,要“用文字打敗時間”。我沒有他那麼大的抱負,我曉得我的文字永遠無法打敗時間,但它們至少能夠抓住一些時間,讓那些在我的生命中閃亮過或者灰暗過的日子凝固下來,成為一個屬於自己和親人朋友們的紀念物。至於這個紀念物會不會被更多的人注意或者欣賞,雖然說老實話我很希望會,但我最好還是把這件事情置之度外,專心點把故事講下去。
四閭師範行署禮堂 德帝耀邦公當年在此主政時題字2
我已經講過,我父母都是去涼山彝族自治州支援山區建設的共和國第一代读翻身书出来的新青年。我母親1958年到涼山,父親1959年到涼山,他們在金陽縣的南瓦區丙底公社相識并結合,先後生了5個娃娃。我是其中的第四個,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是1972年11月7號。
我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是:冷。
從當時的涼山州州府昭覺縣通往金陽縣有一條坑坑窪窪的公路。進入金陽縣境內后,過了依打公社和丙底公社,在標著“55公里”的路碑處,分了一條岔道,岔道通往南瓦區區上。
我父母當時工作的那個小山村小學就修建在這個地名也就叫“55公里”的地方。
學校離彝族老鄉的聚居地還有一段距離,是孤零零的一個院子。
泥巴壘的院牆里兩間也是泥巴壘的教室,兩間還是泥巴壘的住房。
院子外面,一條小溪流過。
很多年以後,在回憶到55公里冬天的冷的時候,我母親講了這麼一件事情:
有一次,金陽縣氣象局的于廣才到南瓦區區中學的氣象觀測點收集數據回來,走到55公里,因為沒有去縣上的汽車了,只好留在我家過夜。
晚上,他覺得冷得不行,就把攜帶的地溫表拿出來測量了一下,測得的室內地溫正好是攝氏零下40度!
于廣才的老家是東北的,他說:“在我們老家,像這樣低的溫度早就要燒炕床才能過了,你們卻只是靠地上一盆木炭火,床上一個熱水袋取暖,真是難以想像!”
我母親對他說:“你不量,我們還不曉得冷到這個地步呢。”
就這麼在孤零零的山村小學呆了好幾年,直到1977年的時候我家搬到了5公里之外的丙底公社的公社小學,才算有了幾個鄰居。
在55公里最开心的是有路过的货车,拉的是鱼苗,要从山外拉到金陽縣城去。路過我們的小山村的時候,要停車,給魚苗換水。就會有魚苗隨換出來的水而出。有的進小溪,游到不曉得哪兒耍去了。還有的,會被我哥哥拿盆盆碗碗裝起來,養到在小溪對面半山腰,我老爸挖的蓄水池裡————老爸說,小溪從上游村子流下來,水沒得山上沁出來的泉水乾淨,不能喝。半山腰上有小股泉水渗出,挖个小水池,把渗出来的细流储存起来,就足够我们一家饮用了。
但是那時候,一條小溪相對於走路都還不穩的我,不啻大河。我從來沒去小溪對面玩耍過。就連大冬天小溪結冰,我想從冰面上過去,都被攔了回來。
沒去蓄水池看過養的魚苗,對於我,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隨著搬家到公社上,這件憾事也永無彌補的可能了。
滿山索瑪花我家搬 到丙底公社的時候,我年紀也稍大了,記事也稍多了。
我還記得在這個稍微大了一點的山村,每年春天聽見的遠山呼嘯的山風,看見的漫山遍野的索瑪花,夏天去耍水泡澡的小溪,秋天吃到的學校自己種的蘋果,以及到了冬天,除了遠山又呼嘯起來的山風,就還剩下的那個字:冷!和伴隨著超低氣溫,美不勝收的瓊枝玉林。
1979年夏天的時候,我耍蹺蹺板的時候不小心把右手給摔骨折了,母親帶我到昭覺縣縣醫院住院,我因禍得福地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了電視機,把個動畫片《鐵臂阿童木》喜歡得不得了。直到出院回到丙底,我還時不時的唱起《鐵臂阿童木》的主題歌,讓沒有看過電視的兄弟和小夥伴羡慕一番。
貌似那是我第一次對音樂產生那麼大的興趣。以前雖然也聽收音機裡面的歌曲,但適合六七歲小孩的歌,還是沒幾首。而且,那也是我的科幻啟蒙。
碼到這裡的時候,我開始有點猶豫,因為,下面要碼的事情,我總是有點不實在:到底那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我在動畫片的啟蒙下產生的幻覺。
這一節已經兩千多字了,我準備把這個故事留到下一回再講。
禿筆扛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