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二)|林荫花香意更深
绿肥红瘦春不减,
木荫花香意更深。
风暖送难迎彩瑞,
欢声笑语绕祥林。
—— 题 记
一
老爸打来电话,叫我们去吃午饭。他说:“现在没事了,你也出来走走,总闷在家里做什么。快点,今天要烧经。”
挂了电话,我问老公:“上次我们回老家过清明,爸爸也说要烧经,让我们去吃饭的吧,怎么今天又烧经?”
老公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你快下车买东西是正经。”
走进超市,我发现人比上月底多了些,大家仍然戴着口罩,整个超市安安静静的,也没人慢悠悠的逛。从前超市人比较多,女性也多,走到里面一片嘈杂。现在这么安静,我还是有些不自在。
买好东西,我们继续走。在红绿灯路口,竟然等了两遍灯才过。看來,大家基本都恢复了正常生活了。
到了妈妈家大门囗,我就看见爸爸拄着拐杖,皱着眉站在堂屋前,望西边大路上。老公埋怨我,怪我慢了。
我说:“没事呀,你看姐姐的车还没回来。”
“对哦。”老公将车一拐,说:“我把车倒东门口去,不然她们车进不来。”
爸爸就在后面指挥,其实爸爸不仅对家人关心,对外人也是同样的热心和真诚。而且,他还非常坚强。
那年他被几吨重的大油桶砸碎了右腿,我赶到医院,看到他躺在担架上,眉头紧皱着,嘴紧抿着,脸惨白惨白的,他右手抓着胸前床单,盖的被子上还有好多血。我真的被吓坏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他听到我的喊声,睁开眼,想向我笑的没笑出来,他说:“没事,不要怕,可能腿有点问题,我现在还清醒着,没的事的,不要怕。”
我听了,看他疼地扭曲的脸,哭得更厉害了,姐姐在旁边呵斥:“哭什么哭,不准哭!”但爸爸一进到手术室,她立刻就哭了,最后把眼睛都哭肿了。
“快把东西拿下来。”老公喊到,我的眼还有些湿润,我深吸一口气,不再想过往,就像爸爸说的:“几米长的大油桶,那么重,稍微偏那么一点,想想会是什么后果,现在这样已是万幸了。”
我笑嘻嘻地走进厨房,妈妈正端着一个碗颠着米饭,奶奶拿着盆,里面有几只已经颠成圆型的了饭碗。
我家奶奶九十多岁了,面色红润,那肤色,在阳光下真的会泛出水光。就是家里的两个重孙辈都没有她气色好。现在熬夜,电子产品……让我们的肤色暗淡无光。
奶奶眼好,耳好,头脑好,就是腰弯了,走路慢了。我将儿子喊来,叫他帮太婆端盆。儿子端起盆就走,一会儿听他在屋后喊:“妈妈,妈妈,碗放哪儿?”
奶奶笑着说:“这个傻小子!”屋后有个土灶,地方很大,有时会在后面吃饭。
我大声告诉他:“送到你外公那里去,不是我们吃的。”然后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姐姐们也回来了。
侄女小安问:“你们笑什么?”我说了,大家又笑了一遍。
吃饭时,我问爸爸:“二号我们回老家,你不是说也要烧经的吗?”
姐姐在一旁说:“那不是清明祭祖,你们南边那里可以提前,我们这儿不可以。上次是有个老祖宗过冥寿吧。这次才祭祖。”
儿子听了,问道:“那你们今天弄了两次,第二次就一个碗,一个人,为什么不一起?”
他外公说:“一桌九个碗,不能多,多一个就再烧一次了。”
儿子说:“我觉得和我在老家看到的都不同。”
“各地各风俗,心意到就好了。我们西边也不一样。”姐夫说。他和姐姐在他妈妈家做了祭礼才回來的。
妈妈又在为女婿们挟菜,爸爸喝着白酒,奶奶喝的黄酒,我和姐姐谈着米国人的作死,姐夫和老公谈着网速的事,一顿饭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二
饭后,我正在院子里拍照,侄女过来一看,说:“姑,你这拍的不行,白牡丹和玉兰花还可以拍拍,其他的花我们也拍不出味。靠的太近,拍的就不好看;离远了,花太小又看不到。你要看花跟我来呀。”
“哪里有什么花看?我上午在家,连莴苣花都欣赏了半天呢。”我笑着说。
“有人逛林子去吗?”侄女大喊一声,然后就剩三位老人呆家里了。她一说,我也想起了,去年五月端午,我还在林子里拍了视频的。
“开花的树叫什么来着的?”我问道。
“紫荆花。”
“是呢,去年我见到时都快落了。”
“现在正是时候,真的是四月繁花不负春。”
我们边说边走,儿子和他爸爸已经窜到前面去了。姐姐和姐夫走的慢,隐约听他们讲,今天要把锯下的树条整理好。
“囡囡还好?她学的法语,有点难吧?”我问小安。囡囡是姐夫的侄女,她上幼儿园时父亲出了车祸,去世了。后来她母亲又嫁人了,又生了弟弟妹妹,离的远也照顾不到。但她去年也同样考上了985学校,和小安一个学校。
“还行,”小安说:“去年刚入门有些难,主要是别的同学都有基础。不过她很努力的。”
“这倒是,凡是不怕钻研,钻进去就有结果。”我们沿着小径往前走。
“那时候你们也不可能再学门外语呀,英语还没学好,还去学第二门外语?”我随手拍了两张照片,然后说:“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羡慕生活在中原的人,河南呀,西安呀,一听就觉得有历史厚重感。我们这地方小。”
小安伸手摘了一朵花,拿在手里说:“是的,我也有一种感觉。我现在有个好友,一个宿舍的。她爷爷是北京人,奶奶是云南人,全家又在大连。大连在近代史上,又是一个有历史沧桑感的城市,各种思想汇集碰撞。所以她在某些观点上,相对来说就全面的多。”
她闻闻手里的花,接着说:“但是,我有些观点也能给她启发。我地理观比她好些。同时我们这里属于冲积平原,形成的晚,开始的时候就是纳四方之理。地方小安稳,没什么天灾人祸,又靠沿海,信息来的快,传播的也快,同样人们接受的也快。这也是各地区的性格差异吧。”
我说:“就像现在各国防疫一样,各有差异,原因也很多。”
“是的。我上学期写的论文就是定义国家确立标志这些,各国都是不同的。读历史真的特别有意思,你了解地越多,你就理解地越多。读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就能理解太太、奶奶一辈了。以前我觉得许多事根本没有必要做,现在反而特别能理解那种感情。”
“沉淀地黏和地自然而然的感情。”我说。
“就是。”
“你们现在历史学到哪一段了?”我就喜欢和她聊聊这些。
小安说:“近代史,快结束了。”
“这个我不喜欢,高中以后很少踫过。”
小安哼一声,说:“我也不喜欢这段历史,但老师讲的很好,舍不得不听。还有我告诉你一个好方法。”
“什么?”
“一边读历史,一边读毛选。”
“为什么?”
“那个时代,许多人都在寻找出路,可是找到了吗?什么洋务运动,民族企业,农民起义;民主革命,亲日亲美等等;还有文人呐喊,呼吁的,暴力非暴力的都没触动根本。只有一个人有具体方法论,而且成功了,是不是很了不起?”
“你这样读时,就不会总沉溺在什么悲愤中,只会很自豪。而且结合现代社会的发展来读毛论,还能解决新弊端,是不是很伟大?”
看她激动地样子,我笑了。她假装生气地的看着我,我忙说:“我可以试试,但你要将书借给我才行,我可没有书呀。”
她龇牙做鬼脸,我又说:“但我读了做什么呢?”
小安一听,得意地哈哈大笑:“我还很年青,我要认真学习,我还有无限可能。请为我自豪!”她一边大声说,一边双手展开,向上飞扬。
我忍不住笑骂道:“真是厚脸皮!”东边传来姐姐的话:“两个二呆瓜,又在作怪。”
最西面,我家儿子举着根树刺,正和他爸爸对练,两个人一会儿发出李小龙的怪叫声,一会儿又变成周星驰的魔笑声。
这一刻,我觉得满足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