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代(67)

2017-05-12  本文已影响0人  陈家老爷爷

我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和练习本,我正在写《菜场恋情》。取材于菜场元姑娘和她那团支部书记。她那天带那团支书到图书馆来了会走后。小张就评论了一通:哼,年纪轻轻,已拿腔拿调,没有真心话了。她找这种人,将来有苦头吃了。袁守菊对我看看,我们都知道小张暗恋着菜场元姑娘。

小张曾靠近讨好过元姑娘,有次暗暗地塞给她一张电影票,那元姑娘将票子放在我画过伍妹头像的玻璃板上,平静地说:“我有事,没空。”这样我和袁守菊也都知道了。那天,小张对自己下的结论提出了依据,这种人,自己就不看书不看报。你看他,我们这里这么多、书、报的。他动过一手指吗,可他那招风耳朵到是特别灵,只要有一点响声,两眼就会随之横过去。当菜场元姑娘和纪已巳去拿书时,他就十分注意着里面的声响。你(他指指袁守菊让他动员菜场里人来借书看,他就打官腔了,说什么文盲啊什么的托辞。你看着,今后若有一个他们菜场的年青人来申领借书证的话,就算我今天放屁了。当菜场姑娘与纪已巳一先一后出来,他就小动作不断,催促着要走。菜场姑娘是鬼迷心窍了,一心想在我们面前让他展示光辉形象。可人家就与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他就连正眼都不朝我们看一眼的人。当然,你(又指指袁守菊)老公现在还在区委宣传部长位置上的话,他当即会装作爱看书的样,正面奉顺你,自己先申领借书证了,然后屁颠屁颠跑去动员人来借书。这可从你(还指袁守菊)这儿下手,打通区党委的路,你们夫妻间总有枕边话的。袁守菊笑了笑,“哎,我们夫妻间没有枕边话。我十三岁时,姊死了,留下外甥。他回家后,思考了二天,问我:妹妹,你能邦我照料儿子吗?我说外甥很好玩我喜欢。他略为踌躇了下,又问我:你看我怎么样?我说,哥很好,要打日本鬼子,忙,我知道。听我这样说,他就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你嫁给我吧,这样我更放心了。就这样,我们结婚了。两天后他就走了,半年后他回过一次家,见我怀孕了,只是高兴,没待两天又走了,这一走,直到解放。从崇明把我们领到上海。到了上海,他也成天忙,常是半夜回家。当他成了右派,这下清闲了,可他常陷入沉思,更是孤言寡语了。所以,我们没有说枕边话的习惯。”小张最后下断语,这对人,就是结婚了也不长久:一个是开朗爽直,热心待人;一个是心机深藏,亲上藐下。

袁守菊说:“不一定,人是为改变的。再说,我们只与他接触这么一会儿,根本就不了解人家,你的结论是否武断了?”我当时也说:“我觉得这个人文文静静的,是个有点文化、有点知识的人。他内心也可能是火热的,从他对菜场姑娘亲亲热热的就是一种表现。”所以我在写作时,想像构思的那个┌他┐並非是心怀叵测,一味对上恭敬从命类似度秋葚那样的人。而是像蒿宝玉,虽听命于度秋葚默默地、笨拙地盯过我梢,但汇报却是实事求是,将看到我的行动、听到我的言论,不虚报、不造假、不添加、不糟塌。在面对国家、人民利益时(如对为赶任务而粗制滥造的七十二牙),同样默默地一起加入加工挽转的行动。再有点像孙仲毅不善言辞,心却火热,待人接物,礼尚往来。总之是个好青年。事实是:菜场元姑娘挽了那个他走后,就好长时间没来图书馆。小张的家与她家相近,隣居传说菜场姑娘要与那个他结婚了。后来,菜场姑娘急急忙忙一个人来还书。我们祝贺她、打趣她,我对她说:“结婚后,可不能忘了老朋友,老同志啊,有空常来看看。”我这样说,真心希望她这样做,我可以从她那里更多地了解那个他。菜场元姑娘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两眼直视着我,深沉地说:“你们都是好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然后语气一转,与以往的她一样,爽朗地说:“我会来的。”可事实是,她从此不再来图书馆似饥似渴地看书了。所以,我在写《菜场蛮情》常有如鲠在喉,特别是写那个他时。我对自己说:不去管这一对人将来怎么发展。我是在写小说,我要塑造的一个人物是在党的培养下,力求上进的好青年,好的接班人。

当我停了思绪,正想收回看着院子的目光时,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大卷褥子、被子的向这屋走来。我忙起身开门,笑着对她说:“姨,谢谢您、麻烦您了。”“该的、该的。”她边忙边说“有人来住,我就该忙这些事儿,这是我的份内工作。”“姨,可我的到来是多余的,不该麻烦您的呀。”“可你要比一般来住的人贵重得多。为你服务,为你忙,我也高兴。”“看姨说的,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青年,哪来贵重二字啊。我真心的谢谢您。”她已铺好床被,回身捅了炉子,往下面的盆里出了灰,又加了煤:“尽管加煤。这屋不像小伍子她们寝室,有暖暖的炕。”“好。姨,谢谢您。”她愉快地出了门。对碰到的第一个人,就大声地说:“小伍子未来的女婿,到底是大城市来的人。亲亲热热的叫着姨、姨的,叫得我心花也开了,从来来住的人,没这么客气的。”

我开始低头写《菜场恋情》,可能是来到伍妹身边,不再分心想念。我正写得欢时,门被推开了。小王声音随着与伍妹一起进来:“我的哥,怎么这么节约,都快五点半了,还不开灯。”我抬头看看外边,还亮亮的,但好像经她这一说,屋内到是有点暗下来了。小王进门先放下一大盆(搪瓷小面盆)热气腾腾的菜和三双筷子,随手就开了灯,再一手给拉上布窗帘。伍妹双手各端了一只乘着二两米饭的搪瓷碗,两掌边夹着一碗四两米饭。我忙接了剩着四两米饭的搪瓷碗。随后,小王灵动的眼光一扫,招呼伍妹将窗边的写字抬横到床边。让我和伍妹坐在床上,她将椅子放在对面坐了。端起碗:“哥,听说,你们南方人吃饭时一般都有两三个以上的菜,咱们这里大多是一个菜。”我说:“你说的南方人家是有钱人家。像我在厂里食堂吃,也就一个菜。”我心想,我绝大多数是就吃五分钱一客的蔬菜。”

一顿饭在有说有笑中吃了。小王让伍妹别插手,她收拾碗筷带了走。我和伍妹将写字枱放回原处。拉着她坐到床上,搂住她问:“身体怎么样?藥吃过了吗?”“吃了,现在没事了。”俩人激情湧动,抱住吻在一起。吻了会,各喘口气,她热热的嘴唇贴住我耳朵:“爱你。”“我更想要你,只是我尚未能担负起那个责任。”我也贴着她耳朵说,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我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觉得不对,有点烫,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也烫。“英,你又发烧了。”她摇摇头:“没事。”顺手拿起床上我的一本练习本:“能看吗?”“能,写东西就是给人看的。不过,你身体行吗,躺一会吧。”这时屋外有一点轻轻的响动声,好像有人跌坐地上似的,我拉开一点窗帘看了看,没人。我也没再把窗帘拉上,就坐下准备写了,又回头看了看伍妹,她看得好像有点兴趣,笑咪咪的。于是我写我的。由于伍妹伸手可及,没了牵挂的情思,我一下子就进入创作尚态,飞快地写着,当写到菜场姑娘与那个他在南京路床上用品公司挑揀床单等就收笔,小说到此为止。以后,他俩的以后,我不去管了,不想像小张把们的将来都想定了——好景不长。因为我写的那个他入了党是个听党话,一心为人民的好青年,不是一心营占觊觎的人。回头看伍妹,她已横在床上,被子一角蓋在肚皮上,双手压着那本练习薄放在微微耸起的胸脯上,笑盈盈地在夢中。看着看着压不住情思,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唇。她立刻两眼睁开,看到俯身看着她的我,笑了笑:“几点了,我该回寢室了。”我好想说:你就睡在这里吧,这时,外面又有响声好像有几个人奔走了,我看了眼窗外,黑黑的,什么也没看到,走到写字枱边面贴窗地看,也没什么。伍妹已站起来:“你不写了?”“写完了。”“结局是什么?”“花好月圆,俩人准备结婚了。”“不再写下去?”“我写的是恋情吆。”“那我明天再看。我走了,你睡吧。”我又抱住她亲了亲:“回去再吃点退烧药,噢。”她点了点头,拉开门奔向寢室。

第二天早上,我起身,去了趟厕所,回屋。小王和伍妹都在,小王正笑着说:“这三个人活该,感冒打嚏的,谁让她们来听人家(说这二字时,她那眼光里有着探问、羡慕的神色扫了我俩一眼)悄悄话。”我与伍妹对视一笑。“回去还抱怨,说你们什么也不说,还说,看到哥埋头写东西,说姐看本子,后来,姐睡了,哥还在写的。后来听到姐问几点了,知道姐要回寢室了,才奔回。”被小王这一说,好像我们昨晚是新婚夜。我想想也有点像,只是少了龙凤花燭,却似夫妻般在一个屋里。这时看着伍妹,要不是小王在,我正会将她抱起……

中午,在主任办公室里,炕上一矮桌,主任盘腿坐在正面,我和伍妹左右两侧坐了,因我不习惯盘腿,也就两腿垂在炕边。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来时,昨日邦我晒被铺床的姨拿了几只大蒜头站在地上将其一爿一爿地剥了放在桌上,主任和伍妹都吃着水饺,咬爿大蒜,我怕大蒜的辣,不吃又不好意思,于是拿了爿蒜就着一只水饺嚼也不嚼,吞药片似的一口吞下肚。那姨看我吃得快,又去拿了些大蒜头来剥,我再也不想吞大蒜了。好在,主任要让我讲讲,上海百货公司是如何将生意做得红火的?我说,这我也不了解,我只能说些客观现象。集市。卖各种各样货品,甚至同一种货物的摊贩都来,形成“市”。一旦形成市,人们自然会来。人来,有看的,就会有买的,今天来看,明天有可能会来买。主任点着头。于是我就举上海的南京路为例:从外滩到西藏路,一个人走走要不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不足十里路,百货公司呢从东面四川路口的惠罗公司到六合路西藏路间的大新公司,解放后叫市百一店,中间还有丽华公司、先施公司、永安公司。它们之间是一家连一家的卖衣、食、住行的各色商店。其中布店,河南路口的老介福,不远的福建路西侧到浙江路西侧三足鼎立似的有信大祥、協大祥、宝大祥;饭店呢,外滩有和平饭店、河南路与山西路间有五芳斋、浙江路南京路口的沈大成、西边不远处还有大三元、燕京楼,就连西施公司二楼、永安公司东面,湖北路、浙江路相挟的七重天(也是永安公司)都有吃饭处;总之,诸多商店齐集在一起,就有了集市效应。我侃侃而谈,还说了淮海路、四川北路等。

在我说话时,小王端着盆水饺也进来吃,还拿起蒜爿来吃,津津有味的,听我讲那么多商店紧挨着连成一条街后,就说:“咱们县里什么时候也建起这样一条街,让咱们的生意也红火起来。”旁边不知谁叽咕了一句:“现在是货少,有多少东西可卖。”主任沉吟了一句:“是的,现在是困难时间,党中央说了,咱们国家五九、六○、六一三年自然災害严重,确实物资供应稀少了许多。困难总会过去的,有党有大家,今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纪同志说的,对我很有啓发,我将好好考虑考虑后向县委提出建议,将我们的商业搞得红火起来。谢谢小纪同志”,他伸出手来与我热情地握了握。一顿水饺吃得我很开心,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听我谈论自己见解。

饭后,我要回京了,伍妹送我到车站。路上我说:“英,有生以来,今年这个年过得最开心,第一有了你,我们有了牢固的爱情,第二今日你们的主任这么专心地听我侃,他大有古风,礼贤下士。”伍妹说:“他很早参加革命是老一辈的人,有很强的责任心,上对党对国家忠心耿耿,下对我们关爱有加。就你来,他也给予安排。在这样的领导领导下,我们工作起来混身是劲。”“那你想入党吗?”“想,我已打入党报告。”“好好努力,祝你早日入党。”“你呢?” “我可能很难入党,我父亲的问题。”她点头后又一笑:“那你叔不是为革命牺牲的吗?”“两码事,叔,只是叔,不是直系亲属。”“那你也要努力噢。”“那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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