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来自苦难之中真挚的人情

      路内曾以“路小路追随三部曲”获得美国亚马逊亚洲文学排行榜第一、严肃文学最受关注作家前十的地位。路内说，有人嘲笑他写的三部曲是‘砖头式’的小说，似乎砖头很不要脸，"我想如果我能写出一本‘菜刀式’的小说，可能会改变这种看法，也可能仅仅让我自己好受些。”《慈悲》就这样写出来了，路内所说的一本”菜刀式“的小说。

路内《慈悲》

《慈悲》是一部关于信念的小说，而不是复仇。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慈悲本身并非一种正义的力量，也不宽容，它是无理性的。它也是被历史的厚重所裹挟的意识形态，然而当我们试图战胜、忘却、原谅历史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父亲去打麻将时的脸色，那里面简直没有一点慈悲。他觉得真庙都是假的，而麻将馆才是赢得短暂救赎的地方。

                                               ---------路内

      读完路内的《慈悲》，有余华《活着》的感觉。它们的主题都是对生命和苦难的思考，但《慈悲》比《活着》更多了些对人性的剖析。或许也正是如此，读完后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让我十分难受。它不像《活着》那般让我痛快的哭出声来，却给了我无尽的悲伤思绪。不过我更喜欢《慈悲》，我喜欢这种情绪共鸣的思考。

      慈悲，它可能是一种善良，也可能是一种伪善。但更多的，它是一种人情。师傅对水生是一种慈悲，为他多拿了一双劳动皮鞋，帮他申请补助。而水生报之以师傅的也算是另一种慈悲，送走了师傅师母，娶了师傅不会生育带病的女儿玉生。师傅对水生的慈悲，也影响了他，他把这种慈悲给在了另一个年轻的学徒工身上。水生和师傅之间的慈悲是一种善，也可以说不是，它是穷苦人们互相帮扶的人情。却也不全是人情，师傅帮水生时，也没想过最后要把女儿嫁给他，让他承担他家庭的重担。而水生也不是因为师傅对他的这份慈悲，他喜欢玉生，照顾了她一辈子。

      在其他人之中，慈悲，全然是一份人情。李铁牛给水生一份补助，只因欠师傅的人情;师傅最终去为自己求补助，找工会主席宋百成，为自己的丧葬费短少骂他不记当年的恩情。而师傅死后，宋百成又将这份人情还给水生，水生帮人申请补助，他批给他，玉生死后下跪磕的那三个头在水生眼里也有些可笑。李铁牛、宋百成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他们把这一点慈悲当作是一种救赎，对别人曾经恩惠的报答。

       但就怕有人连这样一点人情也不曾有。

       宿晓东是从来就没有过慈悲心的人，他想的都是自己，尽做了些损人利己的事。王德发也是这样的人，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投机取巧告发陷害别人。但他们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没有慈悲之心而得到报应。或许也是有的，宿晓东的厂子受排挤有不合法的问题可能会破产，而王德发长年做着倒三班的工作，最后退休了还被根生打掉了下巴。但这份报应来得太晚，与他们的恶相比，微不足道。

       路内也在书中对慈悲进行了思考，书记和石宝像是慈悲的两种不同状态。书记帮过很多人，他的慈悲之心直到退休老了都还未停止。他没有要求过多少回报，只求一份心安。石宝信奉各安天命，他既不接受慈悲，也不回报慈悲。对于水生和书记当年给他的那一份帮助，他也不给予报答。在他们这里，慈悲不是人情，也不是善，它只是人对苦难的一种人生态度。

      根生是书中的一个悲剧人物。根生身上，没有那种人情味的慈悲，但他有情有义。可也是他的情义，让他成了时代的牺牲品。文革时期，他枉坐了十年牢，断了一条腿。出狱后，赶上市场经济时代，在工厂外摆了个烟摊，生活刚有了起色。却又因贩外烟出事赔了所有钱。根生撑不住了，最终自杀了。水生说根生不属于这个时代。其实，时代的悲剧何止是根生，所有人都是时代的悲剧，只是在苦难与生命的交织中，一切都熬过去了。

      路内说，慈悲是一种信念，让我们获得免于恐惧的自由。在苦难之中，这种慈悲支撑着我们的生活。或许，苦难之后，我们仍需要这一种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