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缓，和我的第一滴泪
应小缓，和我的第一滴泪
1
“应小媛！应小媛！”周六早上的学院办公室门口，来办事的同学有那么一些，辅导员大声喊着。
“哦，那个，老师，我姓应，叫小缓，河屋岸缓，缓慢的缓，不是媛。”这时，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垂肩的女生弱弱地举手说到。
四十岁的中年油腻发福女辅导员，用眼角斜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下名单，嘟囔道：“进来吧，真是个怪名字！”
其实，应小缓犯事了。
她周六一大早来学院办公室，是来挨处分的！
这姐们真是人中龙凤，凭着自己过硬的美术功底，在请假单上画了辅导员的图章请假。开始的时候，火中送炭地赠给需要“关爱”的同学。后来竟然供不应求，发现这是门可以发家致富的好生意，便十元一个卖给其他同学，童叟无欺，保质保量。只可惜，没多久便东窗事发。
鉴于她是初犯，而且才大一，辅导员也就是批评批评她，并没有处分她。
我在门口等了她一会，辅导员批评完，她就开门出来了。看应小缓这样“敢伪造公章的硬汉”，被批评的一个劲在那里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又不免有些怜惜。便递给她几张纸巾。她抬起头，红着眼，说了声谢谢。
2
我叫慕云天，韩州大学机械学院大三的学生，网名帅得惊动特朗普。性别男，爱好女。
应小缓是韩州大学艺术设计系大一新生，也是我的老乡，更确切的说，她爸和我爸都是禹城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我比她大两岁，又同一所大学，加之她又没男友，所以这妹子一有破事，就必定先找我。
尽管她身材高条，长发垂肩，一幅宅男女神的模样，但是我和她太熟了，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虽然对她有好感，但是还是算了吧。
对了，没追她还有重要一条，就是我有女友，也是我老乡，是个白富美，在我爸他们医院当护士。
日子没过多久，应小缓这姐们又让我帮忙。
到地方我才知道，这次更挫了。原来她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长得像鹿晗的帅哥，花痴的不要不要的，口水流了三尺长。她喊我来，是让我去帮她递情书！
“泥煤啊！这算什么事，你追帅哥，让老子去，追到了算我的还是算你的啊！”我当场就表达了弱弱的不满。
“帮我一下下啊，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
“滚，上次陪你去挨批，你也说请我去酒楼吃大餐。后来呢，学校食堂黄焖鸡米饭！酒楼呢，酒楼呢？！”
“你这个大男人真是小气，白长这么高了，我说的就是韩州大学大酒楼啊！”
你看，她还在狡辩!
无可奈何，也只好帮她递情书，不过杳无音讯。于是便跟了那个男生几天，后来发现，那家伙有女友啊，怪不得。
旋即便跑去当面把这个“噩耗”告诉应小缓，本以为她要哭的死去活来，没想到她嘴上倒是无所谓，沉默了一会说到：“走，不管成不成，我都请你吃黄焖鸡米饭！”
我说“缓姐，咱能不能换个好点的啊，拉面也行啊！别老是吃一样啊！”
“好！还说给他买礼物呢！真是！这钱给谁吃不是吃！我这么漂亮还没人要吗，我以后找个全校最丑的男生，把钱花给他，请他吃饭总可以了吧！”
听了她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真想说：泥煤啊，到底谁是全校最丑！
唉，算了，还是跟她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3
又没过几天，应小缓又跑来找我，这次是在我们宿舍楼下，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哥，这几天还好吗？”应小缓笑嘻嘻的问我。
“还好，还好，就是吃饭没味。”这货又干嘛？看她嬉皮笑脸，我心头闪过0.01秒的不祥预感，弱弱的说到。
“那巧了，哥，我这有3瓶老干妈，特意给你买的！”随即，她把塑料袋递给我继续说到：“哥，最近抽空回家看叔叔吗？有空帮忙回个家，帮我给我爸说，我想学驾照。”
“你自己不会说啊！”我一边赶紧把塑料袋扯过来，以免她一分钟后反悔，一边问她。
“唉，我爸不想掏钱呢，我问他了，他说这钱他不掏，让我婆家给我出。气死人了！”
“我去，你爸还有这种操作？哈哈哈！”
“少说我爸！你有空回去，见到他，帮我说说呗，新时代大学生，驾照，必不可少啊！”
“好好好，这周末我正好回去呢。要去见你大嫂。你单身狗好好在学校自习啊，别再递纸条字了，我回去帮你说！”我满口答应
“真是！”她一边给我挥手拜拜，一边跑出去五米远后冲我说：“保重啊！不樯橹灰飞烟灭！”
泥煤，这什么鬼！这妹子脑子里想得都啥！我这么纯洁的人竟然听不懂，泥煤！
4
那一年平安夜的下午，我从老家禹城回来了，那天的学校里，有梅花开了，很香，很安静。
我提着应小缓爸爸给我的手提袋，一回学校，就去找她。
“喏，你爸给你的，三瓶老干妈。上次她怕你营养不好寄给你的那三瓶，多谢你送给我啊，这么贵重的。”
“哈哈，被你发现啦！上次我说没钱了，饭都没得吃，他竟然给我快递三瓶老干妈！对了，学车的事说了吗？”
“嗯，你爸答应了。说寒假就可以给你钱。”
“哇，太棒了！哥，给你点赞。”应小缓开心地拍手笑到：“嫂子还好吗？”
“哦，我分手了。”说完这句，好像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 这样啊。”应小缓小声说到：“那等会我请你吃晚饭吧，谢谢你又帮我。”
我又一次吃了应小缓的请，这次真的是拉面。
晚饭后，我让她陪我在学校广场上走一走，透透气，她没有拒绝我。
似乎，好久都没有女孩子和我一起这样散步了。
应小缓跟在我后面，左手捏着右手，一句话也不说，黑色的风衣小皮鞋，留在地上一个窈窕的影子。
路灯下，我一个人在前面默默地走着。走着，走着，感觉眼角有点湿，就用手背揉揉。
“哥，你别哭。”应小缓从后面跑上来，递给我纸巾。
我没要她的纸巾，我说：“我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
“你别哭，有我在呢。”应小缓说完这句，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说真的，我当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老家的女友是个白富美，家里开厂的，找了个和她家一样有钱，开加油站的新男友，我跟个傻子一样让人家一脚踢开。
而我在这样落魄时，小缓却能这样温暖我，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顺势，我拉了她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就在这样，在学校五四广场的路灯下，我搂住了这个只有20岁，长发微香的女孩。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缓，那你当我女朋友吧。”
“嗯。”应小缓她没说话，轻声的答应了下，左手拍了拍我那脆弱的后背。
5
其实，应小缓是个好女友，是他把我从失恋里救了出来，她给了我很多快乐，从身体到心灵，要远远超过那个老家的白富美。
当我第一次面对这个20岁的青春的身体时，就像小时候走进了老家农村的大山。那么原始、芬芳，有自然的美，有挺拔的山峰，细腻的土地，还有随风飘扬的玉米缨子。
她，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而我，却是她的初恋。
她分享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给我，想要把她的青春揉进我的日子里。
她告诉我她存了四万六千块压岁钱，并用这些钱每月都给我充手机费；她给我起外号，叫我韩大一休哥，说秃子最符合我的气质；她和我一起去抓娃娃、看电影、DOTA开黑，而排位连败被队友喷的时候，她又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她送我六个苹果，说以后还她，要还apple 6；还有，她继续带我吃黄焖鸡米饭。
她还是她，还是那个应小缓，简单又快乐，有了她，我快乐了很多。
这是爱情么？
6
一年后，我的白富美女友开着她的路虎来学校找我了，确切的说，是我找的她。
尽管她给我戴了绿帽子，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初恋，我还是有些放不下，男人么，又不甘心这样输掉，于是便试着和她聊聊，不曾想，她也愿意和我复合。
那时候，应小缓在上课，那会我还沉浸在喜悦当中，还没想起她来，等到中午她电话过来要和我一起吃饭时，我才想到还有个应小缓。
那天，当应小缓歪着头，提着给我买的苹果，在食堂门口看见我和白富美手拉手等她时，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不出她是生气还是失望。
“小缓。。。”我说
“ 嗯？这是给你的苹果。”她把苹果塞到我手上“平安夜，吃苹果，平平安安。”说完，便低着头走了，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我给她发短信解释，她没回我，打电话她也不接，我知道她生气了，但我并没有打算继续解释。
过了些日子，一切似乎又平静了下来。这期间，我没有过多地想应小缓，男人很容易在新鲜的东西里忘记过去，毕竟白富美给我的是另外一种体验，开路虎、泡酒吧、洗温泉，一切都很完美。这些都是给我充话费、送苹果的应小缓所不能带给我的。我也怡然自得，并不觉得亏欠应小缓太多，毕竟，谁的青春不谈几场恋爱？不分几次手？不哭个几次？这不就和游戏一样嘛，像DOTA双排开黑那样输输赢赢的事嘛，没什么大不了吧，迟早会过去吧。
只是，每当我和白富美在高档餐厅吃饭的时候，脑子里总会飘起一股黄焖鸡米饭的味道，奇怪。
7
后来，在我毕业前，我收到过一条应小缓的短信，她恭喜我顺利毕业，问我最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听毕业音乐会，她有两张门票。
我就回她五个字，挺好，不去了。
一小会后，她又问我：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我挺想你，有时候过马路都会想起你，好几次差点被车撞了。慕，我们还能回去么？
这次，我没回她。
再后来，我毕业了，一个人到了上海，而那白富美女友，守着家里的基业，自然不会离开老家那个小城市的灯红酒绿，也早就和我拜拜了。
而我，经常在午饭的时候，在上海高楼大厦下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吃黄焖鸡米饭。
只是如今，坐在我对面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送我苹果、和我一起抓娃娃、看电影，粘着我的应小缓了。
她如今在哪儿呢？她还好吗？忍了几忍，我的眼泪才没掉下来。
其实，人吃尽了苦头，散尽了青春，才会知道，谁才是你心底里的那一滴泪。
忽然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一个熟悉的自习室。
这时，有个长发高个子女生冲我走过来，她长得好像小缓啊。她歪着头，长长头发从耳畔垂下来，眯着眼笑着问我，同学，你好，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忽地，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我哭着对她说，小缓，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
2018年1月2日 于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