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这些年：东莞篇1，不算愉快的初见

  东莞，我去了两次。

  第一次去东莞，是想换个环境，毕竟零几年的时候，珠三角地区经济远超内地。

  到东莞的第一感觉是，这地方，火车站怎么这么远。去之前是没想到东莞与成都会有这么大的区别。成都是个消费城市，发展是沿着市中心一圈一圈延伸开去，工作也是以商业服务业为主。东莞不一样，那就是个工业区，每个镇都有自己的产业类型，而且相隔很远，有时候去一个镇属于出差那种。

    我当时所见最大的招聘市场大概就是东莞的智通了，也是我混的时间最长的招聘市场。第一次去了才发现，这里的招工多是以工厂和工业品大宗贸易为主的企业，招聘的岗位专业性都比较强，除非去当工人，不然很不好找事情。我在成都学到的东西别说优势，压根大部分职业连边都沾不上。而我又是工厂子弟，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对工厂的工作状态很不适应，自然不会去当工人，这样我就斯巴达了。再加上连白话都听不懂，很是招了不少白眼，找了差不多一个月都没有找到工作。

    那段时间的状态就是早起走上半个多小时去智通，拿上一堆表格去填写，然后就在各个招聘摊位之前浏览，感觉稍微有点沾边的就凑上去送份简历，有时候招聘的问问我的情况，有时候简历还被拒收。一个上午要跑两到三个分市场，中午一点左右从智通出来，在附近摊贩买点馒头或者吃碗面，又走回莞城区，一边走一边听当地人说话，再到必经的百佳超市里面走一圈，一边看卖的东西，一边听超市里的人聊天。等休息差不多了，就从超市出来，到河边的书城里面去学习。感觉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又缺乏相关经验的，就在书里面去找，意外的倒是给自己以前的工作经验做了整理，简历也写的好多了。

    然后运气来了，当地有个广告公司，同时做家居装饰产品销售的招人。要求我都符合，招聘的目的我感觉也能够做到，就去投了简历，结果晚上就打来电话，让我第二天早上去复试。复试的主管是个女的，很有气场，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感觉都还满意，就让我第二天去上班。工作的内容，当时给我的介绍是，作为专员，把公司的家居产品推荐给相关的装修公司和橱柜企业。

    第二天我就去了，然后麻瓜了。一排桌子拼一起，进去还得麻烦人让让；接近十个人只有一台电脑，轮着来用。这还不算什么，糟糕的是，没有任何就职资料，给我的仅仅是公司具体的介绍和工作条例，还是我问才翻出来的。而我最需要的产品资料和具体的工作要求都没有，问过以后才知道，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我这个专员该干什么，因为那些产品最主要的销售都是来自展厅，然后再派专人负责客户跟单。招我时候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尝试开辟一种新的渠道罢了。这意味着所有东西我都得从零开始。好在这种压力不算什么，我就在仓库里——办公地点跟仓库一起——去问工人，了解公司到底有那些产品。然后公司还有一个设计师，在合同工厂里监督产品的生产，他回来的时候也会给我说一说相关经验。说起来这个公司管理有些操蛋，仓库毕竟裸放的产品很少，工人懂的也不多，只有展厅才是齐全的，展厅还不是这里，在离着仓库有一条街的广告公司楼上。按照公司的说法，展厅是给客户展示用的，平时不打开，如果需要去展厅还要跟主管申请，结果我申请没通过。我在那里上班的时候只去过展厅两次，还是因为过去找人和拿材料。至于我的客户来源，只有在黄页上找类型客户，有网的时候上去查查客户的具体情况，然后统计下来再打电话去询问，听取他们的态度和要求。就这样过了一周多，基本适应了这份工作，后来十多天，也不是没有感兴趣的客户，只是希望我们能提供样品或者资料。然后又一个让我无奈的现实出现了，一是公司认为样品贵重不能寄，二是产品册因为公司准备参加广交会，还在重新制作中，如果客户需要感受产品，请到展厅来参观。那些客户天南地北，谁有精力跑过来看，不花钱吗？我也没办法，本来有兴趣的客户，在我跟了几次，反复解释以后，也慢慢没了消息。

    那时我不知道，就算我再努力，这个渠道也会不了了之。

    接着因为广交会，除了已经跟进的业务，所有人都开始参加到备展上面来。忙碌了一周多，经常加班到凌晨，终于赶上参会。几个跟单业务加上新招的据说要做加盟渠道的人去展会上忙活，我们留守，只在撤展的时候一起去赶了尾巴。就这样看到了很多颠覆我观念的家居类产品。如果说以前我对家居产品的喜好是来自于潜意识的需要，那么这次展会上看到的东西，才是真正让我感受到家居产品的魅力。

    展会以后，据说效果很好，上面对公司的发展方向就有了分歧。这个家居饰品公司是广告公司的子公司，负责的总经理是广告公司老板的儿子。我这个岗位产生原因是因为小boss想开辟对口的行业渠道，而招商加盟则是大boss的想法。因为展会的效果好，两个boss就经常为发展方向争执，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小boss就坐在我们背后，连隔音的玻璃都没有。出钱的是老大，最后大boss赢了，全力发展招商加盟。然后我这个工作方向就尴尬了，本来支持就少，现在更是可有可无。当时我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工作是有追求的，如果不能做独当一面的事情，那这份工作对我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在争取了几次支持得不到回应之后，我选择了辞职。主管挽留了几次，拖着离职手续让我办不了，结果我火了，跟她顶了几句，把她也惹火了才走成。说起挺对不起这个主管的，比我年长几岁，能力那是杠杠的，可以说这个子公司就是她带着发展起来的。不过没过两三个月，听说她也走了，毕竟加盟渠道完全就是分了她的权。

    游荡了一段时间，又找了一个卖装饰画的公司。招聘广告写的挺好，不用出去跑，有发展前景，还能挣业务提成，结果进去才发现就是个理货的营业员。第一次体会员工宿舍感觉也不好，七八个人一个房间，乌烟瘴气，简直适应不了。混了一个月，完全了解这个公司才发现，业务基本靠进店顾客和装修公司，如果当场买的散客，业绩算在我们营业员上面，如果不是当场买又留下联系方式的，有前台的人跟单，做成了算她们的业绩。还有两个装修公司方向的业务兼着采购，属于撞到一个算一个的类型。盘算了一下，既没有发展前景又赚不到钱，果断走人。

    跟着很快又进了一个新开的小公司，卖安全锁和安防产品。这个小公司挺有意思的，老板是两个女的，公司所在社区头头和副手的老婆。别小看东莞的社区头头，就我的观察，在行政区里面算是土皇帝一个。至少我们亮工作证，那些闲的没事干的联防都不敢查我们的暂住证。

    大老板本身是跑保险的，二老板之前貌似是个全职家庭主妇，两个老板都不知道该如何卖产品，现实点说，她们根本就不懂业务。好在生产厂家都有自己的产品资料，我们几个业务才算知道卖的是什么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去珠海和中山跑了一趟，到厂家那里去学习了一下产品。学习以后我知道了吹的再好的锁，只要锁芯不行，就跟普通锁没什么两样。我们卖的锁，当时厂家的说法，就是锁芯防盗功能好，达到现在B级锁的程度吧。至于安防产品，开始以为高科技，去了厂家才发现就是个组装车间。

    既然老板都不知道如何开展生意，我们就只有自己来了。三个业务员里面，老税以前是五金厂的，因为合伙做五金生意垮了才来这里，我之前毕竟在成都跑过记号笔，也还算有些经验，剩下的老板的侄子刚中专毕业。然后我们商量一下，小侄子没经验，就在莞城附近转，我们两个带点资料，出去找客户。城区里面多是小区，我脸皮薄，白话也不行，每次在小区门口就不敢进去，只能守在旁边发传单，经常的被驱赶，结果跑了接近一个月一个单子都没有。

    月底发工资，600多元，跟当初说的1000底薪差一大截。当时承诺的是1000底薪加上百分之三十的提成。我跟老税就很奇怪，跑去问二老板原因。结果差点没气到。公司有规定，早上必须去报道，开晨会喊口号还要写业务报告。我们当时对产品不是很熟悉，找什么类型的客户，如何找客户头绪也不大，晨会以后就在办公室里面讨论。把前一天跑的情况拿出来对比，商量哪种地方可以去跑，哪种客户才会买我们的产品，然后写报告上去，基本上整完就是一个上午。然后就到了两个老板的吃饭时间，一部分钱就少在这里。每次吃饭她们都叫了我们的，也没说这是自己出钱，结果一个月下来在工资里扣了。然后另一部分是因为这个月没有业绩，扣掉200。这让我和老税很无语，合同里完全没提过好不好。

    当然这个月也不是没有收获。我跟老税讨论以后认为：老板眼里作为主力产品的安全锁报价一千八百多，我们还没有打折的权利，而我们这个月跑的区域里面很多都是老式小区，需求基本上没有。另一项安防产品，在主城区里面，除了商铺，也只有私人宅院才用得上，下一步需要重点关注这种类型。另外在业务区域上面，我们也划分不清楚，经常会有重叠的地方，需要重新规划。

    第二个月，一来对产品有了些头绪，二来实在不想莫名其妙的少工资，我们就跟老板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这个月开始早上报到以后我们就出门，业务报表也在第二天晨会的时候交。二是我们三个划分各自的业务区域，避免重叠。大概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做事的，她们同意了。

    我因为住在江边上，就选择了万江辐射过去的区域。原本是打算中午能回去自己做饭，结果想多了。因为每天都要在区域里面走上五六个小时，一周里倒是有三四天是馒头就着纯净水解决吃饭的。

    那个月我把万江区居住集中的区域差不多跑遍了，因为靠近住宅给邮箱里放资料，还被狗追了好几次。走了这一大圈以后，发现现实状况并不好。就锁来说，业务过程中也碰到一些同类经销商，卖的是密码锁，锁芯基本上也达到B级，但是价格比我们的少了三到五百，还可以讲价。原本我还想发展经销商，只能放弃了。另一个渠道，东莞那边很多门是找不锈钢作坊做的，锁也是作坊里直接焊上去，但是我去接洽以后，很多加工作坊都感觉价格太高希望降低，而他们提出的价格我这里基本上没得谈。作为另一项安防产品，我发现很多独栋宅院都需要，为什么，因为都装了。都装了你还有什么机会，总不能让他们换吧。至于没装的希望也不大，毕竟隔壁邻居都装了，就剩这几家没有，要吗是不需要，要吗是用不起，只能抱着万一的希望投了资料。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事情，我也算撞上一单业务。有天吃饭的时候，发现附近刚好有栋住宅完工，就跑去了解情况。业主不在，装修的师傅好心留下了资料，说帮我问问。然后连着三天，我每天都去那里看看，总算碰到业主。这人是开加工厂的，对防盗安全方面有些了解。如果是那种不管别人是不是有需要，找个号码打过去给人推销或者街上拉人推销的业务，我脸皮薄做不了，但是这种对产品有些了解又有些犹豫的客户，刚好是我擅长的。接下来十多天，我每天抽个时间过去，先不直接推荐，只是混个脸熟可以经常进去。如果业主不在，我就观察那栋楼哪些地方需要装那种器材，问过水电师傅是不是有预留的线可以安装，其实问过师傅我就知道这家会装安防器材了；如果业主在，就恭维他家如何如何。最后把他捧得高兴了，才告诉我说他确实需要装安防系统，只是大家装的都是一家叫110公司的，不知道我的有什么好处，然后还把那边大概的报价都说了。我知道这个单子就差临门一脚了，急不得，就对业主说，这样吧，我对你需要什么设备大概也有了了解，我回去做一个器材表和安装方式的说明，然后让我们老板来和你见一面。然后回去找两个老板说明了情况。结果两老板开始还很不想去，让我把人叫过去店里谈。我很直接的说，我们的店看起来就是不专业的小店，让客户过来，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光是店里的情况就会让人疑虑，而你们去，不仅客户不会因为看见店里的状况不放心，还给人以很有诚意的感觉。最后两老板同意过去见客户。我的安装计划业主没意见，剩下的卡在价格上面。我也急了，回来说你们报价比110那家高了一大截，还不如那一家专业，如果老想着赚多点，那这个生意就做不下来。结果还好，总算报出了一个双方满意的价格，这生意谈下来了。接着又闹起了幺蛾子。我一直以为这边有能力安装产品，等生意谈完了才发现，公司根本没有懂行的安装师傅，说是小侄子以后会培养成安装师傅的。这特么见鬼了，客户哪有时间等。好在客户已经很信任我，给他说从器材从厂家寄过来才安装，趁此时间同厂家商量排了一个师傅过来才把单子完成。就这样我才算做成了公司的第一笔业务，两老板还让我教授成功经验。

    等收到尾款已经是第三个月开头了。期间发了第二个月工资，800，原因还是第二个月没生意。说实话，虽然白天我们不在，但是据守店的人说，有几个人拿着我们发的资料或者名片过来看过，结果一单都没有谈成。我跑过的地方都是有记录的，一对，就知道有些是我商谈过的目标客户。后来打电话去问，说是价格降不下来，没法谈。

    第二个月末的时候，还招了一个人进来。小伙子有些门路，第三个月才过了一周，就通过以前的关系找到一家酒店的意向单子，两老板还过去跑了两次，回来感觉挺兴奋的样子。前两天还让我介绍经验，转过头就让我们学习这个小伙子了。没过多久，老板打牌的时候又聊了一单生意，也是安防的。结果厂家不想派人来了，让小侄子去装，后果就是隔三差五的那家就误报，来来回回去调整灵敏度位置的跑了好几次。

    不过大概是觉得第三个月形式一片大好，刚好又赶上那里什么节日，老板一家招待大家去吃了一顿所谓四川火锅。这大概是我吃的最难吃的火锅了，干辣椒完全都炒糊了，只剩一股苦味，我还得违心说还不错。

    那段时间我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干了。锁类产品没有突出同类的地方，卖价又定的高，拿价据说也高，我们业务员还没有议价的权利。安防产品需要安装师傅的经验，结果我们连安装师傅都没有，等于我们在外面跑业务连支持都没有。更糟糕是，不管是不是我们介绍的业务，只要进店来的，都算在店里营业员头上，结果又谈不下来。

    等到月底发工资，我才决定走人。按照合同，我的提成在600多，结果只给了400。理由是为了谈成生意，公司在价格上面做出了让步，加上请厂家过来安装也给了一定费用，所以作为我的单子，也应该承担一部分。这说法简直哔了狗了。那个月已经接近过年了，基本上没找到什么业务，等混完剩下的二十多天，拿了工资我就辞职走人了，同时走的还有老税，也是被公司的做法寒了心。辞职的时候，二老板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大概没搞清楚为什么。

    在东莞这几个月我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所以决定，还是回成都吧，等基础打好了再考虑来珠三角发展。就这样收拾了所有东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