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ABC》向阳花悅己

燕京房贵,居大不易!

2018-08-29  本文已影响0人  4f3c0044158c

公元788年,16岁的白居易,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带着自己的得意诗稿,从江南之乡来到繁华似锦的国都长安城,拜访当时的文坛领袖顾况。顾况看到白居易的名字后,揶揄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一千二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长安城早已不复当年繁华,偏安西北一隅,掩埋于历史的沧桑之中。北京接过历史的接力棒,成为帝国的政治中心,走上了舞台中央。这个承载了2000多万人口梦想的北方第一城,繁华程度不亚于当年的盛世长安。

然而,2018年的夏天,不少如白居易一样的翩翩少年,走出校园,想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帝国最繁华的首都大干一场,施展胸中抱负时,发现面对的第一个生存问题竟然也是“燕京房贵,居大不易”。

据统计,2018年7月,北京房租同比上涨达到21.89%,环比涨幅2.63%。在四个一线城市中,北京房租以每平米92.33元的价格一骑绝尘。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但并不是简单的重复。

01 北京的崛起

公元1599年(明万历二十七年)二月,闲赋于京城的袁宏道在《满井游记》中写道:“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可见在这个来自湖广公安的南方人眼中,北京并非宜居之地。

终明一朝,若不是朱元璋四儿子朱棣抢了自己亲侄子的皇位,然后利用皇帝的无上权威,强制京城迁移到自己的封地,相较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的山乡水城南京,冬季寒冷干燥的北京怎么也不可能再次登上历史舞台。

在明之前,蒙古人的元大都选择了北京,这里离蒙古人的元上都很近,气候也相似。更早之前的宋朝选择了汴梁,唐朝选择了长安和洛阳,翻看黄历再往上数,西汉长安、东汉洛阳,秦朝定都咸阳。自秦朝完成大一统后,在长达2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北京被选择为帝国首都也不过是近800年的事。

清承明制,满清铁骑入关后,自然就选择了北京作为帝国的政治中心,这儿离满人的发源地盛京更近,南京、西安、洛阳对于从辽东森林里走出来的满人来说并不是定都的最佳选择。

民国建立后,来自广东香山的国父依然选择定都南京。可惜,河南项城的袁世凯握有枪杆子,因小站练兵而掌握了中国近代第一支新式陆军力量的袁大总统,当然不愿意离开北京老巢去南京当总统。在这场“南北之争”中,北京再次获胜,成为北洋政府的首都。

北伐战争胜利后,以完成国父遗愿为最高行动纲领的国民党,遵从国父遗嘱继续选择南京作为国民政府首都。这个时候的北京叫“北平”,在南有“上海滩”、北有“天津卫”的年代里,北京不仅失去了首都的光环,也失去了北方第一城的光彩,甚是落寞。

1949年1月,领袖问王稼祥:“全国就要胜利了,中央在考虑定都问题。历史上,历朝历代不是定都西安,就是开封、南京、北平。我们的首都定在哪里合适”?王回道:“南京太靠东南沿海,历史上凡建都金陵的王朝都是短命的;西安,太偏西;洛阳、开封经济落后,又常有黄河水患,以上城市均不宜定都”。领袖又问:“那哪里合适”?王答道:“北平”。这段历史上的定都之问,决定了北京城今后60年的命运。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召开,全体代表一致同意确定首都设在北平,自当天起北平正式改为北京。在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下,众多资源迅速向北京倾斜,北京至此重新回归舞台中央,城里的一只蝴蝶震动一下翅膀,都能在全国掀起一阵飓风。北京,成了全国人民的北京。

02 北京生病了

建国后,梁思成兼任北京市规划委副主任,这位古建筑学家,坚决主张保护北京的城墙和古建筑,他认为管理城市是一门科学,城市像人体一样有经络、脉搏、肌理,如果你不科学对待它,它会生病的。

1952年,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因妨碍群众接受检阅被拆除,梁思成哭了;1953年,北京开始拆除一座一座牌楼,梁思成与主拆派据理力争,在会上失声痛哭;1959年,为扩建天安门广场时,中华门被拆除,梁为保护古迹与众多委员激烈争论,受到副市长吴晗批评,当场痛哭失声。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梁思成哭城墙。高层闻此斥责:“北京拆牌楼,城门打洞也哭鼻子,这是政治问题”。

60年后,北京人口2000多万,建成区面积1400多平方千米,高速公路从一环建到七环,轨道交通19条,运营里程574公里,却依然解决不了拥堵;因过度抽取地下水致地面每年下沉11厘米,“南水北调”工程两年为北京供水19.4亿方,却依然解决不了这座城市的水资源紧张问题;08年奥运会外国运动员戴口罩参加比赛被批歧视中国,2016年北京空气质量达标天数198天,其中重污染天数39天,雾霾像鬼魅一般时常在这个城市的冬天里出现,治霾基本靠风;从2010年起,北京就开始严格执行限购政策,2017年一年更是发布调控政策30多次,却依然控制不住房价暴涨。

上学难、看病难、出行难、居住难、呼吸难,建都800年后,生活在这所城市的人突然发现北京病了,这种病叫“大城市病”。

1950年,建言失败的梁思成,对北京市长彭真说:“在这些问题上,我是先进的,你是落后的”。“50年后,历史将证明你是错误的,我是对的”。50年不过是漫漫历史长河中的惊鸿一瞥,很不幸的是,梁先生当年的预言竟一语成谶。

03 给北京治病

北京有“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中医治病讲究辩证治疗,要找准病根,方能药到病除。那么,北京的病根是什么?专家的解释是:北京作为首都承载的功能太多了,人口和产业超出这片土地的生态承载极限,导致大城市病凸显。

吃瓜群众问:北京应该承担什么功能?

专家:首都功能。

吃瓜群众:废话,详细点儿。

专家:这个嘛,我说了不算。

2014年2月26日,最高领导考察北京时,提出北京要建成四个中心,即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至此,北京“四个中心”的首都功能正式明确,凡是与“四个中心”不相符的功能,都是非首都功能。

吃瓜群众:北京的首都功能既已确定,接下来这病该怎么治?

专家:疏解非首都功能呀!

专家就是专家,一语道破天机。

2015年京津冀一体化作为国家战略正式发布,2017年“雄安新区”成立。北京800年的都城发展史上,首次做了减法运算,一方面通过推动人口、产业向河北天津等地转移,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另一方面北京被要求先富带后富,特别是要带着河北的几个穷兄弟脱贫致富奔小康。于是乎,动批去了沧州,西红门去了燕郊,北京的地铁规划通到了廊坊,中关村产业园区在河北遍地开花。

随着产业、人口、交通的一体化,房价也开始一体化,燕郊房价最高时两万多一平,大厂房价最高时两万三一平,香河房价最高时逼近两万一平。当然,经过一轮房价暴涨之后,环京地区再无价值洼地。12年在大厂投了一套房的姐姐,17年经历了财富剧增的斑斓梦幻后,忍不住又在唐山全款投了两套130平的大房子,用她的话说,唐山郊区5000元一平房价,简直就是白菜价,买到就是赚到。

04 北京的治病药方

治病需要好郎中,北京的治病药方是“疏解”,疏解人口和产业,疏解非首都功能。好药方,更需好药材。对于“疏解”来说,最好的药材就是方案和行动。

为疏解非首都功能,优化提升首都核心功能,加快建设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北京决定,2017至2020年期间,在全市范围内组织开展“疏解整治促提升”专项行动。

这个专项行动主要是干什么?一方面是疏解非首都功能相关产业和人口,另一方面是整治违法建筑。从去年起,一大批“散乱污”企业被关停,相关企业和从业人口被疏解出北京。与此同时,大量存在安全隐患的违建被拆除。2017年底大兴冬天里的一把大火,大量群居公寓以及不合乎安全规范的建筑被拆除,许多租户流落街头,那一刻兽爷在文章里说,北京被折叠,结果那篇文章没有活过当夜。

违法建筑的产生,是多种条件的综合产物,很多还是历史遗留问题,十几年来都没有人管。想必很多违法建筑里,曾经住过不少名人,毕竟现在的一些大佬,一二十年前也是“北漂”。

二十年前的“北漂”,和现在的“北漂”没什么不同,除了梦想值钱外,身上一无所有。这部分人,来到北京住不起楼房,就选择低廉的城中村作为落脚之处。

村民在收租的利益驱使下,想尽办法在自家院子里加盖更多的房子,来获得更多的租金回报。加盖的这部分房子,没有取得相关政府批文,自然就成了违法建筑。

拆除违法建筑,是个技术活儿。在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利益方面,老百姓向来是毫不妥协的。怎么办?办法总比困难多,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干部也不例外。

我父母是20年的“老北漂”,现在租住在离河北大厂不远的D村。镇里给村里下达了拆违任务,建台账,今年必须要拆除多少平米的违建,才算完成任务。村里的违建,都建在村民自家院子里,去人家院子里拆房子,总抹不开乡谊情面。刚好,北京的土地金贵,村民院子里建满了用来出租的违建,厕所没地方建,就建在了院子外面。正在发愁的村干部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锦囊妙计。

村干部找到村民:你这厕所,谁让你建的?

村民:我自己建的,家里的人多,找不到地方拉屎撒尿,总不能拉家里吧?

村干部:有政府批文吗?

村民:没有。我从没有听说,建个厕所,还要向政府要批文。我这厕所又不是商品房,不出售,要什么批文?

村干部:那不行,你这属于违法建筑。根据政府规定,限你在月底拆除,不然后果自负。

光这样说,还是不行,村民建厕所,怎么也说也花了一定的材料费、人工费,没有人愿意主动把自己的花费了成本的作品毁掉,何况这作品还有使用价值。

好办,拆厕所就先从党员干部家拆起。普通老百姓一看,好家伙,我们村长都拆了,我这违建肯定也是保不住了。这样一想,也就认怂了,以前老百姓的心态可是谁拆我家房子,我跟谁拼命。所以,近一两年北京的违建拆除力度之大,规模之大,以及拆除过程之顺利,是以往历届班子想都不敢想的。

据《财经》杂志数据显示,2015年至今,北京累计拆违1.2亿平米,相当于拆了177个北京像素。北京像素是北漂的居住圣地,住了3万人。

05 暴涨的房租

作为“老北漂”,妈妈98年刚来北京时,住在六环外一间特别低矮的城中村小土屋里,每月房租100元,离当时的区政府也就七八百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让推个破板车,满大街卖水果的她,围着区政府,出门走上两圈,就能很快把一整车水果卖完。水果是速销品,保质期短,必须快进快出,才能卖上好价钱。

房东是北京土著,一天下暴雨,小屋里溢满水,妈妈坐在床边两眼发呆,房东女主人一直喊我妈名字:小孙,快出来吧,这房子快要不行了,再不出来就没命了。

妈妈说:当时她坚持不出来,因为这个屋子虽然地势低,下雨天容易倒灌进水,但房顶还是好的,不漏雨。她要出去的话,就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现在,当年她住的那个村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称为商务区的高楼大厦。

从98年到现在,随着北京城的扩张,大量城中村消失了。与城中村一起消失的,还有被拆除的巨量违建房。在城市发展过程中,城中村就如国外的贫民窟一样,扮演着拉低房租的关键角色。房租上涨,逃脱不了市场规律的作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告诉我们,供需决定价格。随着低价的城中村、违建房等可供租赁的房源急剧减少,剩下的房源,房租只会更高。

08年,卖了10年水果的父母,二次创业,来到了离河北只有一河之隔的D村,承包村里的土地种水果。当时,D村的一间平房每月房租150元,而且可供选择的房源很多。D村有200来户,每户人家院子里,都建有3-4间用来出租的违建房。

17年冬天,大兴大火之后,我妈的手机快被老乡打爆。十几个老乡找不到落脚之地,纷纷投靠我妈,让我妈帮忙找房子。我妈充当起了中介的角色,不过不收中介费。当时D村一间开间600元,加上网费、电费、水费,一个月核算下来要700元左右,就这还一房难求。

我以前总感觉,父母选择的这个创业地点太偏僻了,跨一步就到河北了,后来发现还是父母有远见。10年后,那些当初选择租住在城区的老乡,还不是和他们“殊途同归”,又回到了村子里。就如20年前,他们一起从老家的农村来到北京一样,20年后他们又住回了农村,不过是北京的农村。

村里人都说,D村5年内肯定会被拆迁,到时候爸妈和他们的这些老乡去哪儿租房,没人知道答案。

爸妈说他们老了,种果树劳动量太大,地租也涨钱了,利润太低。5年后,如果D村拆迁了,他们会回河南老家,老家虽然挣钱少,但开销也小,关键老家有房住,不用租房。

大学毕业后的我,当然不能忍受城中村没有暖气和卫生间的廉价房。为了节约开支,没结婚前我与别人合租,每月不到两千的房租,代价是每天早晚上厕所洗澡都得排队。结婚后,租了个最便宜的两居室,59平,一个月3720元,加上中介费,将近3800元。

今年5月份,孩子出生后,换了一个六环外89平的大两居,一个月4100元,中介费3700,加上每个月的必须开销,平常连个外卖都不舍得叫。

当时找房时,为了抢一个报价3700元的地铁房源,中介自费打滴滴带着我第一个见了房东。但房子没有家具,装修一般,为了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我还是选择了现在这个每个月贵400元的万科精装修的房子。

8月份听到房租暴涨的消息后,我暗自庆幸,幸亏在5月份把房子定了下来,不然拖家带口的我与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起抢房子,不知又要费上多少周折,才能在诺大个北京城为家人找到一间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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