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城市等闲人》第十章 树上的猴子3
在公家单位里，表面上看，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处融洽，但背地里却不知道都在谋划着什么样的道理。老王给我讲了一个他的观察：一次过年前，局里特意邀请文艺团体在某一礼堂为我们干部及家属慰问演出。当大家陆续朝霞落座。老王自然是要坐到二楼上去，让给他人好位置。当老王向舞台望去时，突然被台下座位上的点点亮光给晃住了，一排排，一行行。这是怎么个情况呀？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台下的同事们的后脑勺，在那里反着灯光。第一反应是同事们都是劳心费神的工作呀，头发已经稀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光秃秃的毛草地。再反应，老话说的是：后脑勺秃顶，必是善搞阴谋诡计之人。
“你甘心离开公职吗？那可是多少人奢望的职位呀。”我不无惋惜地问。自1998年起，朱镕基总理领导政府机构改革，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五大报告中明确指出：“机构庞大，人员臃肿，政企不分，官僚主义严重，直接阻碍改革的深入和经济的发展，影响党和群众的关系。”朱镕基指出，这次地方政府机构改革的重要任务，是转变职能，理顺关系，精简机构设置、精简人员编制。精简机构和人员是个硬任务，各地必须严格按照中央的要求制定方案，组织实施。2001年改革推行到老王所在地，势在必行。改革是国家大政方针，对每个人来讲却是一次挑战，或一次机会。
“甘心，而且开心。人各有志，志在各方。”老王爽快地答，“当时，我们局的分流指标是14%，说分流其实就只是减员。开始制订的政策是工龄满27年以上的，都要求退休。但减不下去，人们‘官僚’了那么多年，除了耍嘴皮子，搞文字游戏，也不会做什么，出去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没人主动报名，都宁愿赖在政府不走，等着混到60岁退休为止。局领导班子为此很为难，后来局里出台了新政策，工作年限不够30年的可以提前退休、退职、退养等形式办理离职，这可不像、辞职或停薪留职什么的，这可是能既保职又保薪的政策，解决了后顾之忧呀，太好了，我立马就报名了。我们局长听到我要离职，他们还挽留过，说‘还有步的嘛，何必一定要走呢？’局长还说可以马上将我从业务口调入行政口并升职，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说：‘我自己认为40岁前还没熬上处长（当时有规定局长入选年龄不得超过45岁）职位，想再提职已经没步了。而且我离开了，局里就有进新人的名额了，就给其他人腾出晋升的职位空间了嘛，多好。’我这也叫为领导排忧解难的呀。”
“你好像认清了形势，放弃仕途了。但当时你已经是40岁的中年了，那你凭什么就敢于离职，走出下海这一步呢？这是多么冒险的路呀，你不怕自己被淹着吗？”我问。
老王回想了一下，似在提炼词汇来表述当时的“勇气”说：“我相信自主人生从什么时候起步都不晚，而且市场永远不拒绝迟到者，机会总是留给那些勇于踏上寻找机会之路的人。”他接着说：“从个人方面来讲，可能是认为自己有知识和英语优势吧。我之前因工作关系服务过一家私企，企业经营混乱，产品好却营销不畅，我深入与他们沟通后，发现了许多问题，就写了五篇论文，从企业管理到市场开发，从制订并完善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到公共关系营销，特别是主导了目标管理和绩效奖惩制，主导并协同谋划企业二次创业的发展战略和招揽人才方略，帮助公司走上规范化、多元化发展的道路。所以我感觉自己有市场理念，在政府的工作也应该是公共管理专业嘛，再加上自己有外语这块敲门砖，所以就敢于走出这一步，哪怕到最后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老王一直是个爱读书的人，涉猎面广泛，也是种知识储备。特别是在他有脱离这棵“树”的思绪后，他更是在中午休息或其他能挤出的时间里，去到离单位最近的书店读书，专注于市场营销、工商管理方面的书籍，看到就拿来读，如饥似渴。他还特意带了个小本本，全书不值得购买的就先抄下读到的好观点，整部书有价值可以反复阅读及可做为备用材料的，就购买回去再细读。通过那段时间的恶补，填饱了已经在闹饥荒的头脑，让他身心畅快，心明眼亮，仿佛在向着冥冥之中的目标靠近。知识的积累必然绽放绚烂的花朵，所以在遇到所服务的企业出现问题时，他能够一股脑地提出那么多解决办法，将所学的东西加上自己的深入思考与综合，活用在具体的实践中。
说到这个企业，老王介绍说那是生产一种叫“特强玉米粉”的私有企业，玉米粉是纤维含量高，而且富含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营养丰富的杂粮，但食用上却是不可口，特别是没有筋性，不能和面包成包子、饺子等，以变成美味主食。该企业老总自主研制了新方法生产出“特强玉米粉”可如白面一样容易和面包饺子，是一种非常棒的生产工艺。但他们的销售量很低，四处去推广，并参加展览会、推介会等，依然效果不佳。老王发现，企业只是在以传统的产品销售方式进行推介，用户不能直接体验产品的优势，所以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人们还认为那不过是玉米面而已。老王建议企业在展销会等相关的场合，现场制作饺子供大家体验该玉米粉可揉成面团，且食用起来有劲道好吃。在当地销售中，要主动向各饭店赊销并挂广告牌，产品在全市铺开，增加产品曝光度，扩大受众人群，让人们品尝后，认为好的就自去购买，产生大的销售量。后来，当看到城区内几乎各个饭店门口都树着“特强玉米粉水饺”的广告牌时，老王知道他们采纳了自己的策划，销量一定会大增。尽管该家企业后来从来不提是谁出的谋划的策，也根本没再联系老王并给予一定的奖励，但老王不去计较得失，而这一次的成功案例，给老王下海去追赶市场经济大潮奠定了很大的信心。
不当猴子，脱离这棵“树”，早已成为了老王的心愿。在当时，他的内心里是在想着实现个人的“自我价值”，证明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种存在的勇气，一种不管、不顾地勇往直前的气魄，正如西方哲学思想所描绘的“存在的勇气乃是人不顾与其本质层面的自我肯定相冲突的那些实存因素而径直肯定他自身存在的伦理学行动。”那是一种不再想压抑天性的自我肯定与通达，至少，他认为那对他自己来说是高贵的，而不是苟且的，那是他自主选择职业生涯和生存道路的最好和最后的机遇。
天随人愿，还真让老王给等到了那个机会。2002年，在那年政府精简机构，公务人员分流的大背景下，老王勇敢地报名“被精简”行列并主动被精简。他妥协了，向他最适合的工作岗位妥协，向仕途妥协，向他自己妥协。老王要开始了自己做主的生存之路，他要凭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找寻他自己的机遇，来实现他个人的价值，活他个真真切切，活他个丰富多彩。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朗朗乾坤，勇于上路，那何尝不就是一种成功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