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汪】如花

2016-08-15  本文已影响0人  不是绞丝儿

长安城外,有间简陋的茶馆。茶馆里,有位年轻的说书先生。

先生好穿一身深蓝色大褂,拿着湘妃竹的扇子,用紫檀的醒木,大红色的桌布。先生面目和善天生一双笑眼,然而有了解先生的人都知道,这位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他每日里最正经的事儿就是说书,除此之外鲜少出门鲜少与人打交道。

先生说过两年的四平山,有听过的书座儿说,酣畅淋漓。

然而先生自己并不满意。

先生姓王,单名一个声字,声闻于天的声。

四平山结书之后,一时半会那些太过冗长的故事王声不想拿起。也罢,就说一段最常见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吧。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又是新的一天,先生开了新书,定场诗念完醒木落下,一片叫好声,却也有不少人从这定场诗中听出了些许不好的意味。

先生说旧时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双人,少年郎踌躇满志要求取功名,与少年郎私定了终身的姑娘便不分昼夜的照顾他,在他读书的时候研墨,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安慰,姑娘着一身荆钗布裙,却挡不住好像鲜花一般的年纪散发出的美丽。

底下的书座儿一晃神,竟觉得身着朴素大褂的说书先生也有一瞬间的惊艳。

先生拿起湘妃竹的扇子,那扇子便成了渡口的垂柳,被姑娘拿在手中递给即将远行考取功名的少年郎,自是一番依依惜别,姑娘说:“就算要等一辈子我也等着你。”背着行囊的游子握着姑娘的手说:“待我金榜题名,绝不负你!”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书座儿们都以为接下来先生要讲那游子如何考取功名了,先生放下手中的折扇,话锋一转:“谁知道这一等,便是十八年。”

十八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先生轻飘飘一句话,姑娘却已经不再年轻。

然而她还在等。

说好了要等一辈子的,姑娘没有食言。就算打从京城早就传来了当年的少年郎高中状元的消息,状元平步青云成了驸马,皇帝甚至还赐

下明月楼给状元,这十八年,状元在温柔乡,姑娘在寒风瑟瑟的渡口。渡口旁的垂柳绿了又黄,姑娘仍旧一身粗布衣裙,岁月爬上了她的眼角,头发以及身体,任谁

看来她都不再年轻了。

春花,夏月,秋风,冬雪。姑娘看过不知道多少遍这样的景色,良辰美景无福消受,终是一天天的消瘦了。

先生拿起桌上的手帕,那手帕便成了状元加官进爵的圣旨,故事的另一条主线里,状元娇妻在侧,官运亨通,书座儿们还没从姑娘的泪眼朦胧里缓过神来,就被拽进了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名扬天下。

有人跟自己说,状元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故事里的姑娘也如此想,所以她从不听别人的劝告,固执的等在最初的渡口,她跟她的少年郎的誓言可能早都随着那江水消失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但是只要江水还在,姑娘就还在等。

先生打开折扇,在胸前晃了晃,便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他问:“那渡口处站的是谁家的姑娘啊?为何竟还未出阁?”言罢又开始促狭的笑。

先生说,嫁与不嫁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无奈何世间就是有这么多乐于评判他人的人。谁究竟是什么样,为什么要他人来判断。

折扇合起,书座儿们还对那纨绔子弟一腔愤恨的时候,先生拿起桌上的醒木拍在了大红的桌布上。今儿的书竟是完了。

“先生!您还没说她等没等到她的状元郎呢!”有人控制不住的喊了出来。

“你觉得她等到了,就等到了。”先生说,然后拿起桌上的物件,就要离开。

“王声!”一直站在角落的一个人叫住了先生,他双眼微红,袖口上有深色的几片痕迹,想来是刚刚用袖子擦过眼泪吧。这人衣着华丽,身边跟着几个像是侍从的人,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人是从京城来的大官,似乎,是姓苗?

先生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定定的看着这人,半晌冲着他笑了:“您认错了,这儿,没有你的王声。”

然后先生转身离开,有眼尖的书座儿发现了先生脸上可疑的反光,就好像先生哭了似的。

开什么玩笑,那个书座儿想,先生这人,最是冷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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